十年悲欢南方梦-和新闻人物长平谈报人精神(3)


2016.05.05
cp.jpg 前南都周刊编辑长平(资料图/Public Domain)

2001年,在《南方周末》的极盛时期,时任新闻部主任的长平,因“张君案”报道被撤职,不得不被迫暂时离开养育了他的南方报系,这也是他新闻从业生涯中第一次正式遭到由中宣部直接指挥的官方整肃。长平在节目访谈中称这类整肃是一只“可以撑大的会变的笼子”。在这里,我们摘要朗读稍后长平将要提及的一篇文章《自由是一只会变的笼子》——

•年轻的时候,我读到卡夫卡的小说《饥饿艺术家》。在小说的最后,一只年轻的豹子被关进笼子。卡夫卡写道:"它似乎都没有因失去自由而惆怅,它那高贵的身躯,应有尽有,不仅具备着利爪,好像连自由也随身带着。它的自由好像就藏在牙齿中某个地方。"我被这段话深深打动,决定向豹子学习,把自由随身带着…带着豹子似的 自由,我写了一些诗歌和小说,然后不小心走进了新闻业这块沼泽地。很快我就发现一个秘密:跟马戏团囚禁豹子的笼子不一样,现实生活中困住我们的是一个易变的笼子。它随时都在偷袭我们,稍不留神就会缩小一圈。十年前,网络的主要功能是反抗限制,今天它已经变成了维稳的利器;五年前,许志永可以开论坛讲解阳光宪政,郭玉闪可以办传知行调研中国,今天他们都身陷囹圄;两年前大家都可以在餐桌上讲政治笑话,今天它会让人失去工作。很多人被它欺骗。其中有些人想,这个笼子已足够大了,只要不去碰触它的边界,我们就可以在里面安居乐业。另外一些人想,时代自然而然会进步,笼子每天都在变大,自由将越来越多。有些人发现了真相,但是他们选择自欺欺人。还有一些人认为,这笼子或者说由笼子定义的自由,就像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它变小是因为我们不肯顺从。这些想法都是笼子缩小的原因…殊不知笼子一边在缩小,一边也在扩大,把世界的更多部分关了进来。笼子里的中国,与其说缺少自由,不如说缺少对笼子的反抗。笼子外面的世界,与其说自由的边界受到威胁,不如说自由的意志正在减弱。我曾经说,时评与其说是一种写作,不如说是一种行动,是在大街上呼号,在广场上呐喊。我总是幻想着有一天,抗争到自由之后,我就可以回到书斋里去安静地读书和写作,实现年轻时的文学梦想。现在我终于意识到,世界上并没有那样的自由,自由是一种永远的抗争。这种醒悟让我如此深怀绝望,又如此充满力量。

长平十年悲欢南方梦里的三次由中央操控的大整肃,都是他试图扩大笼子里生存自由度危险尝试的结果。

上半部分对话结束在点到为止的长平与程益中以及目前还在狱中的沈灏等一群遭整肃的南方周末甚至可以说是中国报业的精英,转战上海滩,以“掺沙子”的方式创办了或协办了诸如《外滩画报》《东方早报》《第一财经》等一系列与当时上海死水一潭的“夜光杯”新闻界迥然不同的粤派弄潮报刊。在对话进入这一时段的时候,记者和受访嘉宾同时想起了2003年底时任《新京报》总编辑的程益中那非常著名的“在新京报成立大会上的演讲”——《我们到底要办一张什么样的报纸》中一段非常感性的言说:

我去上海出差,住在与世界同步豪华的宾馆里,早晨在明亮安静的餐厅里喝咖啡吃牛油面包,遗憾的就是找不到一张可以看一眼的当地报纸,这时候就有一种独立于世界之外、被世界抛弃的感觉。这不是一件小事情。这样的城市还敢说自己是国际化大都市吗?还敢说自己是世界的一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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