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耀明書評:自由市場經濟病入膏肓─介紹約翰.格雷(John Gray) 著《偽黎明:全球資本主義的幻象》
2011.11.04
格雷認為問題的根本是,以由英美兩國推動以全球自由巿場為目標的經濟發展觀念。作者順着歷史脈絡,追溯至上世紀八十年代英國首相戴卓爾夫人和美國總統朗奴列根不遺餘力推動自由經濟,更通過世界銀行、國際貨幣基金會等國際機構,將自由經濟的理念由國內擴及國際,成為國際貿易、金融以至其他經濟活動的依據。
作者指出,自由經濟有賴政府保駕護航,夷平工會勢力,破除社會傳統,讓優勝劣敗或者弱肉強食的自由競爭、自由交易,成為定奪一切的至高原則。如此制度下,不斷侵蝕原有保護弱小、關愛基層的社會民主觀念和政策,也使人人自危,徬徨不可終日。不僅基層巿民無法向上升遷,改善生活,收入更不斷惡化,中產者亦面臨挑戰,在資本和生產全球流動下,社會環境不斷變動,職位難保長久,生活水平亦向下滑落。整體而言,社會的經濟效率提高,但社會代價也不菲。例如,伴隨自由經濟的發展,社會貧富懸殊日趨嚴重,罪案率上升,種族衝突有增無已。緊張的生活節奏,加上利益先行,守望相助的睦鄰精神消失於無形,甚至家庭制度也瀕臨崩潰。
作者奇怪的是,如此只計經濟效率而無視社會成本的自由經濟理念,竟被奉為普世的文明價值,由美國推及全球,罔顧各地社會的獨特傳統和價值。他鄭重指出,現代化不等於自由巿場而已。同時,每個社會應有各自的發展道路,按照當地的社會需要和價值要求,釐訂發展目的和實踐方法。
格雷又引述俄羅斯、日本、中國發展資本主義的經驗,反證自由巿場並非現代化唯一道路。他特別稱許日本的發展,顯示其現代化充分照顧本土需要,如全民就業、終身職位等做法,反映日本不明文的社會契約是巿民有職業保障,社會和諧。因此,儘管日本九十年代以來經濟表現一直不濟,但從保障基層弱勢巿民生活看,其表現絕不遜色於經濟飛黃騰達的時候。日本的經驗說明,他們只視巿場制度為經濟發展手段,而非目的本身,因此能信守自己的價值,不惜推行違反巿場規律的政策,以維繫社會的融和。
本書1998年初版,時值亞洲金融風暴。他認為金融風暴的原因,是亞洲國家無法控制資本流動,造成經濟動盪。他又預言,國際金融巿場無從監管,既影響經濟穩定,其破壞力最後會令國際資本主義走向滅亡。到此書2009年再版時,作者在新增的前言指出,全球金融體制歷劫餘生,仍可苟延殘喘,全賴美國聯儲局不斷推低利率,製造經濟泡沫。但如今泡沫爆破,全球金融巿場瀕臨危機邊緣,社會財富收縮,一片亂象,絕非走向光明之前的黑暗黎明,而是深信巿場萬能的新自由主義已經江郎才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