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獨立民間思想家王康病逝 享年70歲


2020.06.01
wang 中國獨立民間思想家王康,上周三(5月27日)在美國維珍尼亞州,因癌症醫治無效病逝,享年70歲。圖為周一(6月1日)舉行遺體告別儀式現場。(知情人士提供)

中國獨立民間思想家王康,上周三(5 月27日)在美國維珍尼亞州,因癌症醫治無效病逝,享年70歲。

王康生前要求喪事從簡,加上美國疫情限制10人以上聚會,遺體告別儀式周一(6月1日)舉行,之後火化。骨灰將安葬在王康生前安排好的美國墓地,與父母一起安葬。

王康生於重慶,曾下鄉做知青。1978年考入重慶北碚西南師範學院中文系,在校期間成立文學小組。1989年民運後遭當局通緝,開始流亡隱匿生涯,其後成立文化公司,製作大批人文影視及書畫作品。王康2013年應邀訪美,其後創立劉賓雁良知獎,以表彰弘揚良知的原創寫作。2019年,王康將父母的骨灰帶來了美國。

北京獨立專欄作家莫之許與王康相識超過30年,莫之許告訴本台,當時年輕的他從王康身上看到了中國知識分子的理想人格,為民主奔走呼號獻身的精神。他自己的人生理想追求和選擇,基本上是受到王康的激勵和思想啟蒙。

莫之許:那是在94年的時候,他(王康)在北京亞運村那邊在籌拍《大統一》電視片,那個時候也有一些公司贊助。而且那個時候其實北京還是很壓抑的,所以他那個地方就相當於成了一個北京的自由化知識分子一個小圈子來往的地方,主要是大家抱團取暖。那個時候陳小雅、鄭也夫、周孝正、梁平……反正當時在北京自由化知識分子好多都往這個地方在躥。大家就是經常拿著大鍋飯過來吃,還有就是打麻將,主要就是侃大山了。所謂說就是聚氣。認識好多人,對我來說是很大的一個提升,開了眼界。

王康生前先後拍攝了五集電視政論片《大道》、《抗戰陪都》、《盧作孚》、《中美西部開發啓示錄》、《重慶大轟炸》等,在國內外引起廣泛的關注與回響。2009年,王康邀請數十名著名畫家,畫了一千多個人物。其中抗日陣亡,少將軍銜以上的將領242人。2013年9月,王康表示,中國抗日戰爭勝利的主要功勞在中國國民黨,這在中國大陸已是大家默認的事實。

告別儀式由王康生前好友,給王康施洗的王志勇牧師主持,國內朋友發來了唁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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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之許並為本台撰寫了緬懷王康的文章,來共同紀念這位因追求民主,追求自由思想,追求真理而客死異鄉的中國民間思想家。(由何山讀出)


理想主義者王康

認識王康,已經是1990年的事情了,這一年我大學畢業,因為參與八九學運,沒有拿到畢業證,只是被派遣回原籍,在一個小公司上班,對于前途一片茫然,但認識了本地的毛喻原先生和一幫自由化的朋友,王康的名字在那時就經常聽到。

原來,王康一直為中國的民主化奔走,除了和劉賓雁先生交往甚密之外,還有許多宏大的思考,1989年4月,王康執筆,溫元凱領銜,在《世界經濟導報》發布「未來十年中國改革的基本構想」一文,這篇堪稱政綱的文章中,還提出了「黨容黨派、黨籌黨費之類激進的多黨民主主張,因此,在六四之後,被認為是「動亂」的綱領性文件,重慶市警方因此發布了對王康的內部通緝令,王康被迫轉入地下隱身狀態,需要隨時轉移地方。樂山老毛這個地方,就是他的藏身之處之一,此前已經來過幾次了。

在老毛等人的口中,對王康的描繪有兩個,一是職業革命家,一是「最後一名理想主義者」,年少不經事的我對此自然充滿了神往。一天,老毛突然出現在我公司,對我說:「王康來了,你下班後過來嘛。」

等我到老毛家中,發現還有另外一人,原來,重慶廖亦武等人因為籌拍紀念六四事件的電視片《安魂曲》,被公安抓了一大堆人,其中一人的女友是樂山人,此時回到了家鄉。我們幾個或多或少與六四有關的人,有的還是內部通緝中,有的是親人正在裡面,躲在老毛家中的閣樓上,談論和六四相關的詩案,這對于懵懂的我來說,有一種突然撞進來一個此前從未見識過的世界中的新鮮感和興奮感,在當時尚很壓抑的氣氛下,這樣的遇合也充滿了刺激感,王康的談吐和見識,更是我從未領略過的。

後來,幾個朋友又一路散心,在樂山周邊轉了轉,一個秋雨潇潇的夜晚,我和王康還有另一個朋友聚在招待所的房間擺龍門陣,當然主要是王康在講,那是我第一次比較完整地傾聽他的講論,那時距離六四剛剛一年多一點,大家的心境無疑是悲憤的,但是,蘇東巨變正在進行時,海灣戰爭又剛剛展現了美國強大的科技和軍事勢力,因此,王康的話語中並不是想象中那麼悲觀。對于自由民主在中國的前景依然充滿信心。

當然,也不可能有多麼樂觀,對于未來的艱險,王康也有充分的心理準備,我至今還清晰記得老康(朋友們皆以老康稱呼王康,至今亦然)說:「我相信,20年內中國必然發生巨大的變化,我希望自己能在這當中起到一點作用,最好是關鍵性的作用」,典型的王康式語言,宏大但又帶著某種謙遜,可以想象,這話對于苦悶彷徨的我會是多麼的震撼,又會怎樣地影響到我,但在當時,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王康的「職業革命家」和理想主義者的形象,連同這樣的記憶,就此深深地紮根在了我的腦海中。

在那次小遊中,王康的一個生活細節尤其讓我感興趣,四川的深秋已然很冷,但王康仍然堅持每天早上洗冷水澡,或許這只是他的某種生活的習慣,但看在我的眼裡,卻像極了職業革命家的派頭,晚年的王康逐漸以其深邃的思想為人所知,被譽為「民間思想家」,但我在心目中,印象最深刻的,始終是那個風塵仆仆,四處奔走的職業革命家王康。

正是在這一段時間裡,通過毛喻原和王康這樣的八九六四後孑遺在民間的火種,啓發了我的思想,推動我走上了後來的人生之路。很多年之後讀到趙越勝的《燃燈者》,我內心想,老毛和王康不就是這樣的燃燈者嗎?作為孤獨的理想主義者,從八九六四後的黑暗中一路走來,他們不會有甚麼世俗的成就,更多只是在小圈子內為人所知,但他們通過與世俗的距離,保持了某種思想的純粹,也維持了作為一名理想主義者的尊嚴,更啓發和照亮了其他人的人生。

隨著時局的變化,王康後來更多地轉向了文化運動:倡導陪都文化,組織浩氣長流畫作,也經常登上電視屏縱論文化,一生述而不作,但一路走來,保持了獨立的知識分子人格,王康無愧于我初識他時,老毛對他的「中國最後一名理想主義者」的評價,作為他的朋友,我永遠記得他對我的影響和對我的幫助,此時此刻,我既為他的去世感到悲痛,也為他的始終如初感到驕傲。老康,不必遺憾,你的人生已經足夠的完滿!

- 莫之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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