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言興邦(劉賓雁)


2004.09.27

(特約評論文章只代表評論員個人的觀點)

美國總統選舉已經進入了白熱階段。雙方爭論的最大焦點,是伊拉克問題。很明顯,在伊拉克戰爭上,布什政府現在已經陷入進退兩難的泥潭。布什仍然不肯認錯,聲稱伊拉克形勢大好,正在向民主化大步前進。但是稍有頭腦的人都知道,戰爭打了一年半,美軍並沒有取得勝利,現在竟然必須一個又一個去奪回過去本來已經佔領了的城池,這一回又比去年佔領的當時困難多了。就在這時候,《紐約時報》居然在一天的報紙上登出了兩篇對政府不利的文章。

其中的一篇,標題是《美國索性撤出來怎麼樣?》現在伊拉克反叛者不肯罷休的理由就是美軍佔領了伊拉克,所以美軍撤出來,事情就一了百了。但那樣一來美國就會信譽掃地,死去的一千多名士兵不就全屬無謂的犧牲了嗎?這是對美國而言。伊拉克本身,卻可能立即陷入內戰。周邊的鄰國伊朗和土耳其就會藉機入侵伊拉克,那事情就麻煩了。不撤呢?就要增兵,至少五萬人。招人不容易。主要還得靠培養伊拉克自己的武裝。可是他們不大可靠,一上陣就開小差不說,奸細也很多。一位英國外交官說:“假如你連在和誰戰鬥(美國人鬧不清對方的背景)都不知道,要打贏一場戰爭是不易的。這樣,我們就必須走。但是怎樣撤出來是一個大問題。應該由什麼人寫一本書來談軍事撤退問題,因爲它比入侵要艱難多了。”北大西洋組織的前總書記索蘭納說:“要嘛你撤離,要嘛你就把那個國家控制起來。像現在這樣下去是不行的。”但問題恰好就在這裏:既沒法撤離,也控制不了。在這種情況下寫文章談撤退問題,不是跟政府找麻煩嗎?

另一篇文章就更有意思了。那是佔了報紙一大版的廣告,標題是《我們的行動使世界恐怖主義力量大增》。作者聲稱,自從美國入侵伊拉克以來,世界上的恐怖活動增加了一倍以上。而不是總統口口聲聲說的卻是現在這個世界比打伊拉克以前太平多了。文章指出美國不該做什麼和應該做什麼,最後呼籲美國應該再一次舉起“愛,友誼,尊重和自由”的旗幟,它們曾經是長期以來世界的燈塔。

用中國人的話,這就是和政府唱反調。這是中國共產黨執政以來最仇視和最厭惡的事。中國的文化,有一個迷信語言、文字的傳統,所以纔會有“一言興邦”、“一言喪邦”的說法。中共接受了這個誇大了的傳統,一句話與它不一致,喊口號喊錯了一個字都能掉腦袋!但是歷史證明,這也是中共從興旺走向衰敗和從先進走向反動的一個原因。現在胡錦濤等領導人提出如何恢復黨的執政能力問題,其實更根本的應該是如何恢復黨原先的革命本色的問題。不管如何吧,是否也可以借鑑一下美國的經驗,允許、甚至鼓勵中國人來討論一下這個問題呢?1978-79年改革之初,鄧小平曾經允許黨內在這方面有一定的自由,證明效果是好的。現在中國又一次面臨一個轉機,下一步改革的難度恐怕不會比1979年當時更小,即使爲了扭轉黨內萎靡不振的氣氛,也應該至少從黨內開始,允許人提出問題和探討問題。其實中共黨內的任何一種黑暗,都已經不再是祕密了,只有大膽面對現實,才能改變全黨、全民中間存在的消極狀態,也才能找到一條防止發生大規模社會動亂的路。

(自由亞洲電臺特約評論員劉賓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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