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家李銳道破中國要害 (劉賓雁)


2005.04.04

(特約評論文章只代表評論員個人的立場和觀點)

居住在山西省的著名小說家李銳寫給友人的一封信,最近在網上公開了,引起人們的關注。這是因爲他把十幾年來被掩蓋的真理給揭示出來了:中國的問題究竟在哪裏?

第一,六四以來這十六年,中國究竟處於一個什麼樣的時代?知識界名人說;“中國從來也沒有這樣好過。”不止一個作家說;“我一生從事創作,現在是最好的時候。”李銳卻告訴世人說:“ 自1949年以來以社會主義之名實行的專制政體,至今仍然是每個中國人都要面對的基本生存環境。中國知識分子,中國每一個普通國民的精神閹割,思想奴化,自我審查,自我欺騙,是從上世紀五十年代一直延續至今的。”也就是說,二十幾年的改革,並沒有改變毛澤東時代的政治制度和文化政策。

第二,對六四究竟應該怎麼看?李銳說:五十多年來歷史中“最爲慘烈的一幕,也正發生在改革開放當中。正是血腥的六四打開了‘全黨貪污,全民犯法’的閘門。正是血腥的六四造成了權力的肆無忌憚,和全社會普遍的希望幻滅。”

第三,知識分子狀況如何?“當極端的權力要大家閉嘴的時候,中國的知識界基本上接受了這個強加的事實。大家談論問題的時候,已經自然而然的學會了迴避和簡化。於是,大家可以發出的批評和火力就都對準了‘可以談論的話題’和‘被允許的批判目標’。談的時間長了會產生幻覺,以爲是真的在談論事實。”於是,“理性告缺,良心退位,擺在眼前的大是大非無法回答。進入到二十一世紀以來,執政黨更是依靠制度優勢,把幾乎所有的學術界、藝術界、教育界、科學界都整合到權力等級之下。這種整合,是一種比科舉體制更爲廣泛的整合。”“湖南作家何立偉的戲言‘忍看朋輩成主席’(套用魯迅先生1931年爲紀念碑國民政府殺害的革命詩人柔石而寫的詩篇中的‘忍看朋輩成新鬼,怒向刀叢覓小詩’)正是這卑瑣處境的最好寫照。曾幾何時,我們看着多少朋友爲了主席、教授而爭得你死我活,又在主席、教授的名位下沾沾自喜、苟且偷生。坐穩了奴才之後,在報端發表公開言論指摘時弊、批判墮落,滿臉鐵肩擔道義的悲壯。或者乾脆只充當公款酒桌上的“民主派”,沉溺於口腔的滿足。“

第四,對張煒的批評。山東的小說家張煒,也是近年來文學界少有的富於批判精神的作家之一,但是他的批評往往偏重於道德的一面,比如近來對於消費主義的批評。李銳說他“只批市場不批專制;中國僅僅處在一個消費時代嗎?不是。中國正處在一個專制下的消費時代。所以縱慾和拜金的新宗教是權力和金錢合謀造成的。權力者的腐敗和大衆的墮落是一種相互的需要和放大,資本的權力和政治的權力也是一種相互的需要和放大。”

李銳的這些意見,既步入了中共的政治禁區,又是對文學界占主導地位的思想和人物的挑戰。這是需要相當的勇氣的。他是作家中的第一個。此事出現在國內政治控制日益兇狠、逮捕開除時有所聞、人人自危的時候,就更加難能可貴。但根據我們的經驗,倘若在李銳的背後不是站着成百上千具有同樣思想和激情的人,我們也就未必能見到他的那封信了。

(自由亞洲電臺特約評論員劉賓雁)

添加評論

您可以通過填寫以下表單發表評論,使用純文本格式。 評論將被審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