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贓帳號及中國的反腐敗 第一集：貪官“前腐後繼” 退贓帳號可行？

2004年3月，北京：最高檢檢察長賈春旺在第十屆全國人大會上作報告，強調要加強反腐力度。法新社照片

腐敗猶如一個社會的腫瘤，它對社會機體的侵蝕、破壞足以導致整個社會的瓦解和道德的崩潰。反腐倡廉，作爲新世紀中國亟待解決的重大課題之一，吸引着關心中國發展的海內外人士的注意。

那麼，2004年的中國在反腐領域有何進展？肆意蔓延的腐敗的根源何在？廣爲爭議的“退贓帳號”等提議是否又是社會期待已久的反腐良策呢？

自由亞洲電臺記者寇天力就此爲您製作了五集特別報道《退贓帳號及中國的反腐敗》。第二至五集請點擊左邊相關鏈接。

第一集：貪官“前腐後繼” 退贓帳號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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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當今的中國，談到腐敗，人們也許不會忘記，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末發生北京、影響到全國的那場六四學生民主運動，其初衷之一就是要打倒官倒、遏制腐敗。然而，伴隨着那場運動被坦克和槍炮蘸着學生市民的鮮血畫上了句號，在隨後的十多年裏，腐敗問題不僅沒有得到遏止，反而呈現出層出不窮、愈演愈烈的狀態。長期從事中國腐敗問題研究的美國紐約州立大學教授孫雁博士引用中國民間流傳的一個順口溜形容了腐敗問題在當今中國社會和官場上的普遍性：（錄音）

發現一個嚴懲一個 警示作用有限

目前的實際情況是，絕大部分的官僚都是搞貪污的，你怎麼去發現一個懲治一個？

民間的順口溜也許只是反映了民衆對腐敗分子的痛恨和對腐敗問題普遍性的認知。而面對腐敗問題的嚴重性，中國高層領導人也曾多次強調要嚴厲打擊，發現一個，懲處一個。在近年打擊腐敗聲浪中落馬的貪官，則既有中央一級高官，如原全國人大副委員長成克傑等人，也有地方領導，如原瀋陽市正、副市長慕綏新、馬向東等人。

懲處貪官雖使中國民衆拍手稱快，但它對其他官員的警示作用似乎有限，而例證就是仍然不斷地有貪污腐化的公務員們湧現出來，並真正形成“前腐後繼”。

對此，原貴州師範大學法學院院長袁紅冰教授分析認爲，中國政府其實無法真正做到發現一個嚴懲一個：（錄音）

退贓帳號從法律法理方面受到質疑

2004年，中國許多媒體報道說，中國國家社科規劃“新世紀中國懲治和預防腐敗對策研究”課題組已成立五年，這個由湖南省委組織部、省紀委等多家單位聯合組成的課題組建議，全國人大、中央紀委、高法、高檢以及監察部等機關實施反腐敗的“特別行動”。其具體措施被歸納爲“一二三工程”，即“設立一個全國退贓公開帳號，實行兩項特別決定，採取三條配套措施；其核心是對於主動如數退贓者予以免罪。該提案一見諸報端，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立即在社會各界引起極大反響和廣泛討論，而反對的聲音更是鋪天蓋地，並首先集中在退贓帳號方面。袁紅冰教授從整體上評析說：（錄音）

袁紅冰教授的觀點從某種意義上說，表達了中國許多法律專業人士的看法。根據“一二三工程”，貪污腐敗分子只要在規定期限內把贓款主動如數匿名退到全國退贓帳號，那麼無論將來問題是否暴露、問題是否嚴重，一律不受任何懲處。持反對意見的人對此認爲，根據現行法律，犯罪就應受到懲處；退贓帳號的做法首先無法從中國的法律法理上找到依據。四川大學法學院刑法教研室主任向朝陽教授說：（錄音）

袁紅冰教授在對中國現行刑法進行分析後也表示：（錄音）

退了贓後就可以免除責任，目前在法律上沒有這樣的根據…. 退贓賬號就能遏制住腐敗，對這個我們表示懷疑。

對退贓帳號的爭論除了其法律法理依據外，還有就是這種提案一旦實施，是否會使得“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原則徹底成爲空話，因爲如果貪污腐敗者因退贓就可全免其罪責的話，那些犯了其它罪的人是否也有權要求通過某種贖罪的方式免於刑罰呢？除此之外，反對者還擔憂，退贓免罪有可能會成爲貪污腐敗分子的一個保護傘，並使那些原本不敢貪污、沒有腐敗的人也壯大膽子、貪污腐敗，因爲即使日後被發現，也有退路可走。向朝陽教授說：（錄音）

面對社會上大量反對的聲音，課題組則認爲，鑑於目前腐敗無法遏制、國家財產因腐敗而大量流失，實行退贓帳號可以使一些貪污腐敗分子把贓款退出來，爲國家挽回部分經濟損失；因此，即使現行法律沒有這種規定，也可以通過全國人大修改現行法律規定，使退贓帳號方案合法化。美國紐約大學任教並從事中國腐敗問題研究的孫雁教授認爲，從這個角度考慮，退贓帳號倒可以作爲一個短期的應對策略：（錄音）

然而，通過人大修法來使 “主動退贓、一律免責”的提議合乎法理，不但會使人們質疑中國憲法的神聖性和依法治國的嚴肅性，同時也會使執政者的合法性受到挑戰。因此，袁紅冰教授認爲，人大不會通過這個提議：（錄音）

廣州警察展示繳獲的犯罪現金。法新社照片

此外，雖然課題組認爲，設立退贓帳號的提議一方面屬於獨創，全球各地沒有完全相同的先例可循，另一方面，世界上有些國家地區歷史上也曾有過相似做法，但許多反對者指出，中國的福建等地確實曾在兩年前實行過“廉政帳戶”的做法，然而，其實際效果卻令人質疑，而福建省委也在廉政帳戶實施不到數月就宣佈廢止。另外，向朝陽教授說，香港其實也曾短暫地有過這種做法，最後則仍是以制度性的反腐措施來替代：（錄音）

對於退贓帳戶的爭論，並不僅僅限於學術界。中國官方的《中國青年報》在2004年6月發表署名評論，質疑“設立全國退贓帳號”不過是前兩年流行一時的“廉政帳戶”的翻版，其政策構想與法治精神格格不入。之後，中國的中央電視臺也組織反腐專家和社會學者進行了題爲“金點子還是餿主意”的討論，對退贓帳號的法理和有效性進行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