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家】專訪"律師後"余文生:現在最大的希望就是離開中國

在"白紙運動"爆發後,一批中國律師組成團隊,義務支援被捕者。外界關注自"709大抓捕"後被重挫的中國律師羣體以及公民社會是否有機會重新集結。然而,作爲"709大抓捕"的標誌性人物,前中國人權律師余文生卻顯得憂心忡忡。今年三月刑滿獲釋的余文生近日接受本臺專訪,透露自二十大後對政權徹底死心、迫切想要逃離中國的願望。
“你們是誰啊?你說一下身份,出示一下證件,爲什麼不讓我們出門?”中國維權律師余文生刑滿出獄已經9個月,然而他和妻子許豔卻仍然活在嚴密監控中。在歐洲理事會主席米歇爾 (Charles Michel)上週訪華前後,他們一家被當局以防疫封控爲由,被困家中一個星期。
今天(12月3日)我和許豔繼續被非法拘禁封控在家。
— 余文生 (@yuwensheng9) December 3, 2022
這不是疫情防控的問題,是對我和許豔的政治迫害。
樓下白匪各個身手矯健,以我五十多歲年齡,衝不出去。只有希望外界予以關注。
我不會停止抗爭,這種抗爭也許會升級,我已經做好再次被抓的準備,希望在我被捕後,大家能繼續對我的妻子孩子幫助支持。 pic.twitter.com/J3xCQ1eMR7
作爲中國“清零政策”的受害者之一,余文生向各國領導人發公開信,呼籲他們要求中國領導人結束這場“反人類浩劫”。他以這種方式,呼應蔓延中國境內外的“白紙運動”,也留意到有律師組成義務法律團隊,提供“白紙運動”被捕者免費的法律服務。
“白紙運動”後人權律師再集結?余文生憂重演“709”
曾爲“709大抓捕”多名被捕律師代理案件的余文生,目前沒有參與義務法律團隊。他接受本臺專訪時表示,自己一方面樂見中國人權律師重新集合,卻又擔心“709大抓捕”重演。
余文生說:“我出來之後,發現維權律師、人權律師這一塊被打得七零八落,幾乎被政府 ‘清零’了。現在終於站出來一些律師。這是一個好的現象,也許通過這件事,一些人權律師、維權律師重新集合在一起,再一次做一些法律上的服務、公益上的服務,但是也要警惕當局再來一次‘709(大抓捕)’,這種現象是很有可能的。”
實際上,大批願意協助被捕者的律師,已相繼受到電話騷擾甚至威脅。
失去自由“生不如死” 余文生遺憾未見父親最後一面
2018年1月,當時已被註銷律師執照的余文生髮布《修憲公民建議書》,呼籲政治改革,包括以差額選舉產生國家主席,即被刑事拘留。這份《建議書》也成爲當局以“煽動顛覆國家政權”把他定罪的“證據”,對他判刑4年,剝奪政治權利3年。
這四年間,從“指定居所監視居住”到移送看守所,再到正式判刑後被送往監獄,余文生形容,這段失去自由的日子“不堪回首”,而“指定居所監視居住”的日子更是“生不如死”,難以三言兩語說清楚。而監獄中飢寒交迫的日子,更使他過去遭受酷刑留下的舊患復發,右手至今不能寫字。
余文生的父親在他出獄前一個多月去世,監獄以各種理由不讓他見父親最後一面,也使他留有遺憾。余文生說,今年3月刑滿出獄後,他一直處於休息階段,以治癒4年牢獄之災落下的身心創傷,並重新適應高牆外的世界。
曾溫和建言 知識份子爲何徹底失望?
他向本臺表示,雖然現在已經基本適應新生活,但他目前不敢對未來作長期打算。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潤”(run)出中國。
余文生說:“因爲什麼?二十大之前不敢有打算,因爲對二十大之後的情況並不是特別看好。二十大的結果讓我對中國現在的情況特別不樂觀,我現在最大的希望就是離開中國。我現在想離開中國的願望特別大,因爲我對中國現在的狀況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對未來的中國走向很不看好。”
曾經懷抱希望,向政權建言的知識份子,如今卻絕望得只想逃離中國。余文生說,是因爲看到中國4年前後的變化,而中共二十大過後,他對政權僅餘的一點幻想,都徹得幻滅。
余文生說:“四年多以前和四年多以後,中國的反差太大了。對人權律師可以說是一種‘肅殺’的氣氛,用這個詞比較能形容吧。感覺就是人權律師羣體已經七零八落,很多人不敢說話了。以前一些職業能力非常強的人權律師,基本上現在都被吊銷或註銷執照了。剩下的很多律師代理案件時,基本上都不敢正面和政府對抗了。這種環境太惡劣了,這使我萌生念頭:中國實在是呆不下去了,中國我就不想呆了。”
監獄內外沒什麼區別
雖然一刻也不想在中國呆下去,不過現實是,余文生目前仍處於“剝奪政治權利”的3年期內,而妻子許豔自2018年後已被限制出境,余文生說,現在他們想要離開中國,幾乎是不可能。對他而言,當下的生活,和監獄裏頭基本沒有分別。
— 余文生律師妻子許豔 (@xuyan709) November 30, 2022
余文生說:“這個社會變成這樣了,不僅僅是我們這些人權律師和人權捍衛者,整個社會各個階層都是處於一種肅殺的狀況,沒有一個讓人感覺到欣欣向榮的地方,我感覺,這個社會瀰漫一種恐懼,非常恐怖。所以,有時候感覺監獄裏頭和監獄外頭,區別並不大。在監獄外頭可以陪着妻子和孩子,可能就這點好處,如果沒有妻子和孩子在身邊的話,其實監獄裏頭和監獄外頭,沒什麼區別。”
當下離開中國似乎沒有希望,余文生計劃過一段時間再參與法律和公益服務,或把失去自由的經歷結集成書。
記者:呂熙 責編:鄭崇生 網編:何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