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奧會獎牌數第一之下 中國殘疾人處境究竟如何?

2024.09.13 15:46 ET
殘奧會獎牌數第一之下 中國殘疾人處境究竟如何? 圖爲中國運動員黃文娟在巴黎殘奧會上奪得乒乓球女單冠軍。在殘奧會上,中國隊以94金76銀50銅的成績獲得220枚獎牌,位居第一。
美聯社圖片

在剛剛過去的巴黎殘奧會上,中國隊以94金76銀50銅的成績獲得220枚獎牌,位居第一,接近第二、第三名英美兩國代表隊所獲獎牌數的總和。然而在這一現象的背後,中國殘疾人的大衆體育、生活待遇究竟如何?多位殘疾人接受了本臺採訪,講述了他們的看法。

“沒有運動,真的,沒有運動”:缺失的殘疾人大衆體育

今年二十八歲的範廣照來自河南鄭州,身患重度腦癱,小時遭到遺棄,在福利院長大,於2019年來到美國。他告訴記者,根據他的瞭解:“殘疾人體育對於中國政府來說是一個蠻重要的事情,它希望能夠靠這些殘疾人去給它贏得一些獎項,給他們爭臉面。”

範廣照隨後指出,在這一表象下,是中國殘疾人大衆體育的缺失:“殘疾人大衆體育根本就沒有,也就是小區裏邊一些健身器材,但是那些器材都沒有給殘疾人經過特殊改裝,而是給普通人用的。”

他表示,據他所知,中國的殘疾人羣體沒有從事體育活動的習慣:“因爲中國的城市無障礙設施建設非常差,基本上殘疾人在家裏出不來的。”

儘管中國國家體育總局主管的《中國體育報》曾在2022年公開表示,中國的“殘疾人體育事業取得長足進展”,但除了範廣照外,其他殘疾人受訪者所看到的中國殘疾人體育運動情況,也都與《中國體育報》的這種說法不符。今年四十三歲的牟宗強來自山東日照,是在去年從中國來到美國的。三年前,他因爲中風導致半身不遂,成爲了殘疾人。他在評價中國在殘奧會的表現時說:“他們那種事,就是國家體育局來選拔一些人,體育局養着,然後你去拿金牌。(殘疾人大衆)沒有運動,真的,沒有運動。”

他也談到了殘疾人在中國出行的不便,說道:“沒有對殘疾人的保護,沒有設施。你知道沒有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嗎?直接沒有,從你家門口到馬路上,人行道的盲道這裏斷了那裏施工,跟沒有一樣。”

2019年來到美國的中國青年範廣照(範廣照提供)
2019年來到美國的中國青年範廣照(範廣照提供)

八九學運領袖方政在六四屠殺期間,被中共軍隊的坦克碾斷了雙腿。曾是體育生的他參加過1992年的中國第三屆全國殘疾人運動會,獲得了男子鐵餅、標槍項目的冠軍,又在2006年的安徽省殘疾人運動會上獲得輪椅標槍冠軍。方政表示,據他的瞭解,中國在殘疾人體育比賽中的成績,並不能代表一般殘疾人大衆的體育運動水平:“能夠被選入國家殘疾運動員的是幸運兒、非常幸運,也不能代表中國廣大殘疾人的生存現狀,更不能代表殘疾人的體育現狀,只是一個形象工程、面子工程,根本不能代表什麼。”

方政說,據他所知,中國的殘疾人大衆體育幾乎不可能有,因爲殘疾人連基本的生存都很成問題。他表示,大衆體育很重要的一部分是學校體育,在中國,連非殘疾的孩子的體育課都被各種原因擠佔,而另一方面:“很多殘疾孩子都沒有機會去上學,即使上了學,殘疾孩子所謂的大衆型體育幾乎沒有。”

“那點兒東西剛好十斤豬肉”:難以獲得的社會保障

公開數據顯示,截止到2022年,中國共有8500萬殘疾人。另一方面,根據中國央視新聞聯播在9月8日的報道,到目前,中國“已有120多萬殘疾人納入特困供養,1000多萬殘疾人享有最低生活保障”。

範廣照告訴記者,由於他生長在福利院,因此有基本的生活保障,但福利院只能覆蓋到極小一部分殘疾人口。根據他的瞭解,在中國:“有少部分殘疾人有些低保,但是那些低保都很低,大概每個月兩三百塊錢,摺合成美金的話大概也就四五十美元,你需要申請。我聽說有的家庭爲了申請殘疾人低保要賄賂政府官員。”

中國各省市由政府發放的殘疾人生活補助金數額有所不同,但大多在每月百餘到數百元之間。對於殘疾人生活保障金之低,另一位受訪者牟宗強也有深切的體會。他表示,他被中國殘聯評了一級傷殘,每個月只有150元人民幣的補助金。此外,他還想申請一項每個月1000元左右的低保,但沒有申請成功。他有些戲謔地說:“我拿的是一百四五十,那點兒東西,你想想豬肉十幾塊錢一斤,剛好十斤豬肉。”

牟宗強表示,他爲了申請這筆低保,連續去了很多次政府部門:“我往那邊跑不少於七八次,就是辦不下來。我跟你說,說到腐敗,確實爛透了。當時我就想,你讓我上區一級(申請),我到區一級哪個部門,你們得告訴我吧,我就這樣跑,一直沒跑下來。”

他表示,在和政府工作人員交涉的過程中:“政府工作人員說我這個待遇給你也行,不給你也可以,但是你就是在我手裏,我卡着它。”

方政表示,在中國,也有殘疾人會因爲政治原因無法獲得低保。目前已居住在美國多年的他表示,在中國時:“我情況更特殊,我是一個異議人士,我啥都沒有,我跟這個體制也是絕緣了。低保不是給所有殘疾人。”

殘疾礦工李栓林(音譯右二)與其他殘疾人在山西太原東山礦醫院合影(美聯社資料圖片)
殘疾礦工李栓林(音譯右二)與其他殘疾人在山西太原東山礦醫院合影(美聯社資料圖片)

方政:中國對殘疾人的照顧 完全不能匹配殘奧會金牌世界第一的地位

曾在中國從事多年殘疾人運動的方政表示,中國之所以會在殘奧會上能獲得這麼多獎牌,除了是因爲政府在大力推動面子工程、形象工程之外,還有一個客觀原因是:“殘疾人的體育項目非常多,因爲殘疾類別多,分的運動級別分類非常細。中國是個大國,殘疾人有幾千萬,所以所有殘疾人項目的運動員,中國想要開展都能找得到,都有這個條件。”

他也告訴記者,據他所知,在中國,殘疾運動員在退出了殘運專業訓練之後的情況,大多都是重返底層:“出路也是很慘的,只有很小一部分人省一級、市一級對他們有就業照顧,依然是回到一個很悲哀、很貧困的底層,因爲中國對弱勢羣體的照顧不夠,跟金牌世界第一比,你對殘疾人的照顧跟金牌量完全不能匹配。”

記者:孫誠     責編:梒青    網編:洪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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