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最沒有恐懼的7個星期” - 吳仁華口述“六四”史（5月17日）

美聯社圖片

1989年5月17日

• 上百萬各界羣衆在北京舉行大遊行 聲援絕食學生
• 大量外地高校學生進京 參與學運
• 嚴家其、包遵信等聯合發表《五一七宣言》矛頭直指鄧小平
• 四大民主黨派負責人聯名致函趙紫陽 認爲學生是愛國行動 呼籲官方與學生平等對話
• 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會在鄧家召開 鄧小平提出北京實施戒嚴 趙紫陽反對戒嚴並第一次提出辭職
• 趙紫陽召開家庭會議 做好因反對鎮壓而坐牢的準備

 

 

1989年5月17號是學生絕食請願的第五天。經過五天的絕食請願，中國官方依然對絕食學生的要求置之不理，民衆對於中國官方的怨氣就不斷上升。所以當天首次出現北京超過百萬各界民衆的大遊行，這是北京第一次出現百萬人的大遊行，對於學生的聲援活動也達到了高潮。中共北京市委辦公廳統計數據，說是當天北京有120萬左右的各界民衆參加的遊行。有媒體報道說當天參加遊行的人數更多，好像有200多萬。北京市公安局的統計是說當天北京市有60多所高校參加了遊行，到天安門廣場遊行的中央機關跟北京市機關單位有46個。

5月17號開始有大量外地的高校學生進入北京倡議聲援。所以在5月17號百萬人的大遊行當中，就有很多是外地來的高校學生。

當天上午天安門廣場學運廣播站播出了嚴家其跟包遵信發起聯署的《517宣言》。這份宣言主要就是直接將矛頭對準鄧小平。宣言當中明確說，清王朝已經死亡了76年，但是中國還有一位沒有皇帝頭銜的皇帝，一位年邁昏庸的獨裁者，那就是鄧小平。所以在當天很多遊行的標語跟橫幅都是針對鄧小平，比如說“小平你好狠心”，“小平趕快認錯”，“聽小平的還是聽人民的”，很多直接就點名鄧小平。

當天中午12點，中國民主同盟主席費孝通，中國民主建國會主席孫起孟，中國民主促進會主席雷潔瓊，九三學社主席周培源他們連連致函中共中央總書記趙紫陽，提出緊急呼籲，內容是這樣：第一，我們認爲這次學生的行動是愛國運動，學生提出的合理要求與中共中央和國務院的主張是一致的，對於學生的合理要求，我們希望在民主和法治的軌道上予以解決；第二，建議中共中央、國務院的主要領導人儘快會見學生進行對話。所以他們觀點很明確，主要還是站在學生的立場上面。

5月17號下午4點鐘，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會在鄧小平家中召開，這是因爲鄧小平的要求。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會在一個退居二線的領導人家中召開就是非常不正常的，但是這種不正常的情況就出現了。在這個政治局常委會上，出席的有政治局5名常委，另外還有楊尚昆、王瑞林列席。

在這個會議上，趙紫陽首先發言，就是說這次學生運動規模很大，而且現在局勢還在發展。他就提出來說要解決這麼一個局面、解決問題的話，必須對“四二六社論”進行一種反思，也就是說對動亂的定性要做一些改變。李鵬跟姚依林立刻就站起來嚴厲反駁，說“四二六社論”是不能改變的。但是胡啓立在接下來的發言中還是主張說“四二六社論”應該進行修改。另外一名政治局常委喬石沒有表明態度。

在會議上鄧小平是最後做的講話，主要意思就是說現在的形勢非常嚴峻，問題是出在黨內。他說黨內因爲對學生運動有一些錯誤的看法，這當然是影射趙紫陽。他就明確說“四二六社論”定性不能動，那個動了動亂就會更厲害了。所以他其實對學生運動是表示了一種強硬的態度。然後最重要的是鄧小平在講話的後一段就明確提出來，在目前的局勢下北京必須實施戒嚴。

鄧小平一提出說北京戒嚴這個問題時，會場的氣氛就變得非常嚴肅。趙紫陽就馬上表示反對北京戒嚴，說這樣的話我這個總書記我沒法執行，我沒法履行我自己的職務，當場提出來辭職。當時在場的很多人認爲，現在的局勢下如果中共中央總書記辭職，會造成很大的震動，更不利於問題的解決，勸告趙紫陽收回辭職的這個決定。

所以這個會議最後是鄧小平拍了板，很多人當然就不敢再反對，所以就作出了北京戒嚴的決定，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會就北京戒嚴具體部署再進行討論決策。

當天晚上8點鐘，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會就在中南海勤政殿召開，按照鄧小平的吩咐，對北京戒嚴進行具體部署。可是就在常委會上，還是就北京戒嚴發生了激烈的爭論，趙紫陽跟胡啓立還是堅持反對北京戒嚴，喬石還是表示中立，李鵬跟姚依林表示贊同。所以實際上沒有多數的政治局常委作出北京戒嚴的決定。

5月17日晚上，中共中央總書記趙紫陽召開了家庭會議，他對家人說，我緩和事態的方案沒有被接受，所以形勢會很嚴峻。如果矛盾激化在歷史上是說不過去的，我既然在這個位置上就不能同意這樣做，就是不能鎮壓。他說我如果這樣做的話我可能會坐牢，也許會牽連你們，所以你們要有這個思想準備。趙紫陽講完了這番話介紹了情況以後，他的妻子梁伯琪和子女都沒有絲毫的猶豫，就一直表示支持他的決定，願意跟他一起承擔後果。

（林坪採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