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不是可以被允许的

可惜的是,今天的中国,很大的问题就是,有一些常识性的东西,一些最基本的是非标准,都不存在了。

2008.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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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ine你好:
 
  很赞赏你的立场:虽然不是很知道真相,但是毕竟,杀人不是可以被允许的。这说明,在你心中,基本的是非标准是有的。可惜的是,今天的中国,很大的问题就是,有一些常识性的东西,一些最基本的是非标准,都不存在了。以至于连杀人这样的事情,都可以用“维持稳定”来解释。这是很可悲的事情,因为一个国家,经济上在强大,国民如果连基本的是非都没有,在国际社会也是不会得到尊重的---人家最多就是认为你是有钱人而已。
 
     你问我“在学潮之中的你们,是不是很清晰地知道——自己的行动究竟想要引致怎样的效果,自己在追求什么。并且,自己的行为是不是妥当”?坦率讲,现在回想起来,我们当时,当然不如现在这么清晰地知道,结局会是怎样。但是我们很清晰地知道我们的追求是什么。那就是民主。
 
     民主这个词可能有很多争议和解释,但是当时对于我们来说,民主就代表着人民的声音能够被当权者听到,民主就代表着我们也是这个国家的主人,因此我们也有权利公开表达我们的观点。从这个角度讲,我们认为我们走上街头,本身就是民主的实践。我当然承认当年的我们也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但是,20岁出头的年龄就已经很成熟了,就知道以犬儒主义的精神在社会上混,就知道放弃理想,脚踏现实,你觉得这样的人生有意思吗?现在的年轻人也许会笑我们傻,但是真正傻的又是谁呢?
 
 前不久的抵制家乐福的事件,其实我的心情是很复杂的。一方面,我当然不赞成非理性的民族主义情绪,可是另一方面,我也不忍心苛责学生。毕竟,学生肯对公众事务表示关心,这总比完全的冷漠要好一些。学生毕竟年轻,对事情的判断和把握不一定精准,但是他们的热情是社会的财富。这个社会,如果连年轻人都变成老成持重的样子,那不是很可悲吗?群体效应是一定会有的,但是我们不能因噎废食,还是应当鼓励年轻人积极出来参与社会。
 
  最后简单回答你的四个问题:
 
  1。如果今天能有机会参与社会运动,我当然会希望这个运动能够更加稳健成熟。比如我会建议,更加广泛地吸收社会各个阶层的参与。当年,1989年的时候,我在一开始的阶段,们是不希望其它社会阶层的参与的。但是,现在我知道,学生运动一旦启动,很快就会扩展成社会运动,这个时候,就要允许社会各个阶层的人参与。至于类似绝食这样的冲突性比较强的行动,从一个社会运动的组织者的角度出发,我觉得还是有它的必要性的,毕竟,很多顽固的制度,在一开始的阶段,只能靠一些冲突性的动作来抗衡。当然,冲突之后如何做,这是我们必须有很多考量的事情。
 
  2。 今天在大陆的年轻人,如何促进合理政权的出现,我觉得主要是两点:第一是坚持常识:我们不需要讲话很多大道理,但是我们应当遵循一些基本的常识,比如六四就是不正义,因为用暴力对付和平。这样的常识,其实就是对极权最大的威胁,因为极权主要的工作,就是埋葬常识。我们必须反抗这种恶行。第二,就是要展现勇气。极权能够生存,基础之一就是民众的恐惧。 极权就是纸老虎,如果人民都不恐惧了,它也就土崩瓦解了。问题是人民是很容易恐惧的。但是年轻人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去克服恐惧,我们应当珍惜我们的天赋条件,为社会做出一个示范。这,就是我们1989年的时候站出来的主要原因。 
 
  3。纪念20周年,首先要致力于打破禁忌。过去20年,六四问题是一个完全不能触碰的话题,我们从现在起,就应当积极地在周围的环境中谈论20周年的纪念,谈论过去的事情。我们要让这个禁忌慢慢地被我们自己打破。
 
  4。当下的这个中共的政权,当然是有史以来最不义的政权。我只说一个理由:其实,诸如民主,自由这样的理念,根本就是中共当初为了夺取政权,而大力倡导的理念。但是,当他们夺取了政权之后,这样的理念马上就变成资本主义的了,马上就成了社会的禁忌,提都不可以提了。你说,这样的政党,哪里还有什么正义可言?他们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
 
  王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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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丹:
 
  你好。
 
  首先,想表达一下我现在的心情——感觉很奇怪。因为之前读到你的名字,全部是与学潮联系在一起。而学潮是距离我似乎非常遥远的一件事。所以现在的心情,似乎是在和古人通信……很奇怪。呵呵。
 
  我出生在89年,虽然不是六月。现在在大陆一所大学里念大四。(这是简要的个人简介,呵呵)
 
  我有一些问题,希望可以听到你的看法。
 
  我自己并没有看到过任何与学潮相关的影象资料,甚至连文字资料都很稀罕。这个话题,你知道,在大陆是禁忌。我不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但是我认为,无论什么样的理由都不足以被用来解释“屠杀众人”的事实,而“杀人”是不应被允许的。
 
  所以,无论如何,这个政权的做法是错误的,没有任何籍口,他们是刽子手。
 
  但是,我在思考的另外一个问题是:在学潮之中的你们,是不是很清晰地知道——自己的行动究竟想要引致怎样的效果,自己在追求什么。并且,自己的行为是不是妥当。
 
  请相信我没有任何不善的意思,而仅仅是想知道。
 
  我自己并没有参加过游行,但是不久之前,也曾见过同学们去游行抵制家乐福。
 
  我想描述一下那时,我的所见——我的参与游行的同学们,他们处于一种非常亢奋的状态。他们的行动,基于“应该抵制家乐福”这个认识,同时迅速转化成行动,去围堵家乐福的大门。而这样的行为逐渐发展、热化,随着情绪的被调动,在家乐福广场上,有人向那里投掷砖头。
 
  我相信在浪潮面前,个人采取怎样的行为方式,与他的性情和教养有关。不是每个人都会因为激情而采取极端手段。但是,群体性的情绪会互相影响、增强、激化。最终形成一种戏剧化的情绪表现。而我们是年轻人,喜欢自己脱离乏味生活状态。而戏剧化的场景,对我们的现实生活的改良,很多时候并无裨益(比如,即使家乐福真的是值得去抵制的,我看不出“投掷砖头”这样的行为会带来什么好处)
 
  我愿意相信,学潮的发起者是怀抱良好的愿望去进行这样的活动。但是,我不知他们有没有考虑到,自己的愿望是否可以采取更为和缓的表达方式(意即:不那么容易激起白热化的情绪反应)。
 
  当然,我相信,人们寻求民主与自由,是一个逐渐学习的过程。而学潮,是我们在学步的时候,遇见了凶狠暴戾的豺狼,所以招致惨重后果。
 
  但是,如果我们明知面前是豺狼,为什么我们要把自己作为献祭的羔羊,而白白牺牲呢?有智慧和理想的人,可不可以采取更加利于自保的手段来实现自己的目标?
 
  我希望得到您看法的问题是:
1、如果今日您再有机会发起学生运动,您会采取怎样的方式来进行。我愿意知道您采取该种方式的理由。
2、今日今时,大陆的年轻人,您认为他们应该采取怎样的方式来促进一个更加公正合理的政权的产生。
3、您认为我们应该如何纪念即将到来的二十周年纪念。
4、最后,仅仅是出于好奇。我愿意知道您对当下这个政权义与不义的看法。
 
祝:秋安
 
                                                                                    
                                                                                  sh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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