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返回 哭泣的东江 Opens in new window ]
東江水,一直是廣東多個沿河城市及深圳、香港4000萬居民主要食水來源,東江全長五百多公里,是珠江的支流,珠江亦是中國境內僅次於長江的第二大河流。
東江發跡於江西最南端的山區尋烏縣,細水長流至廣東龍川縣匯聚成江,之後一直南下,經由河源、博羅、惠州、東莞、廣州、虎門等地,最後從獅子洋投奔南海。我們的記者第一站來到東江發源地江西省尋鳥縣,開始這趟東江探索之旅。
抵達尋鳥縣,記者在東江流經縣城的河流上看見的場面可謂觸目驚心:河中淤泥堆積、雜草叢生,河水幾近枯竭,只剩下幾灘不到膝蓋深、泥黃色渾濁的水洼,建筑廢料、塑膠袋、塑料瓶等各類生活垃圾鋪滿河床淺灘。
但十多年前這條河并不是這樣的。一名在江邊長大的年輕女士向記者回憶,小時候她能夠在水邊洗頭,河中的水用手捧起來直接就可以喝,非常甘甜,但短短的十幾年已此情不再,她十分痛心。
另一名當地居民對記者說,近7年當地水土開始變壞,附近山頭上森林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橘林,許多光山就此形成。每逢遇上天雨季節,大量的泥沙就會被沖入東江。
記者在縣城內游走,發現到處都有販賣鮮橙的店鋪。由於行業競爭激烈,鮮橙售價相當低廉。大眾一窩蜂種果樹,導致橙子收購價大降,果農愈來愈賺不到錢,於是有人開始轉讓果林,類似的廣告在縣城處處可見。不過仍然有更多的果農始終不放棄,堅持會有市場奇跡的發生。農民為了多賺錢,漠視土地的保護,想方設法提高產量,在種植過程中他們普遍會大量使用農藥和化肥。為了迎合市場需要,縣城內開設了林林種種的農藥店、化肥店,而當地電視臺播出最多的廣告也是用於果樹的殺蟲劑和防止脫葉脫果的化學品。這些化學品下雨後都會順著山體流進東江河。尋烏縣居民說,每年春天果農打藥的高峰期,整個東江上游到處都彌漫著農藥和殺蟲劑的味道。
對於東江源頭砍伐原生樹木改種果樹造成的環保問題,香港環保組織長春社總監、樹木專家蘇國賢解釋:“天然樹林和里面的資源其實是很多樣化的,我們一砍了之後將會很難修復。要先有一個計劃,看到底它可以容許有多少果樹繼續出現,還是已經到了一個不能夠再擴展到地步。已經有的果樹,要盡量避免對環境造成影響,希望耕種方式可以采用有機的模式,而不是不停用化學物、用蟲藥,因為最終那些藥還是會進入泥土甚至水里面。”
記者繼續往東江源頭進發。在尋烏縣城往西北方向望去,一座海拔高一千一百多米的高山巍然屹立,當地人說,那里它就是東江水的源頭——椏髻缽山。
椏髻缽山所在的鄉極為貧困,雖然大陸經濟近年騰飛,但當地人均年收入不足二千元。縣城到山上的路崎嶇難行,一般司機都不愿意前往。記者幾經周折找到一名果農同意載記者上山。路上,記者看著東江水由寬變窄,而江河兩岸則種滿連綿不斷的低矮果樹。沿岸一座大山上,記者看見一列刻著“為60萬畝果樹奮斗”的標語,十多公里外都一目了然。據說,這是縣政府八年前專門訂立的目標,為了表示決心,更命令工人用一百噸石灰,將這個目標寫到高山上,每個字足足有兩層樓那么高大。
開車的果農又對記者說,由於東江水受污染越來越嚴重,當地的有錢人近年都轉買水喝,縣城里開設了許多專門出售礦泉水、純凈水的店鋪,唯有窮人才會從河中打水飲用。
經過一路顛簸,記者終於抵達東江源頭——椏髻缽山。山下有一條三桐村,遠望村中靜寂的客家農村建筑群在群山環繞下如有隔世之感,而村內唯一招待旅游探險人士的場所,就是一座破落簡陋的村委會建筑。
沿著三桐村旁的山溪,記者徒步往深山走去,以求一探東江的源中之源。路上記者遇見一位姓謝的老大爺,他說生活艱難、家中沒錢,孩子都到廣東打工去了,村里只剩下老人、小孩。不過困窘的生活并無磨滅謝大爺對生命的希望,他與記者邊講邊笑,不禁露出殘缺的牙齒,一列列皺紋爬上他飽經風霜的面上。
從三桐村沿著愈來愈細的山溪往上走五公里直至深山盡頭,記者總算到達東江的發源地,這里人煙罕至,只居住了大約二十戶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的人家,姚先生是其中一戶。姚先生熱情地邀請遠道而來的陌生人到自家參觀,并以熱茶款待。在他陳設簡陋的家中,唯一光彩奪目的是房屋正中貼住的毛主席像。
姚先生說,一家人就靠種地賣糧維生,但一年只賣得三、五千塊錢,生活難以保障,兩名子女只好雙雙到城里打工。
據說,政府現在準備將山上的村民趕離他們祖祖輩輩生活地方,條件是每人賠償三千五百元。但山上村民一般都生了兩個孩子,政府卻就以超生為由將賠償的錢扣除,結果村民到手根本拿不到多少錢。山下物價太貴,尋鳥縣城的房屋普遍售價四五千元一平方,村民根本無法生存,所以沒有人愿意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