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返回 哭泣的东江 Opens in new window ]
東江水發跡江西,自北向南穿過重重群山流入廣東境內,抵達河源市,進入地勢相對平緩的丘陵山區。記者第三站的行程就來到河源市轄下的和平縣,稀土開發為這個地區帶來嚴重災難。
過去幾年廣東沒有重大水災發生,但當地居民講,和平縣的長塘鎮卻是水災連年,當地每年都有人在夏天的山泥傾瀉中喪生。去年6月,長塘鎮發生嚴重的“6.21水災”,有村莊整條被淹沒,大批房屋倒塌,山體滑坡,生靈涂炭。當地政府對這場災難“低調”處理,傳媒也沒有給予太多關注。為了一探長塘鎮水災背後的原因,記者決定從和平縣城出發,前往接近江西的廣東長塘鎮。兩小時車程,一路上記者看見的全是倒塌的房屋,另外還隱約可見遠處開采稀土礦之后留下的光禿禿的山頭和路邊堆放的尚未來得及加工的稀土原料。
終於抵達在“621水災”中受災最嚴重的長塘鎮上埠村,事發半年後這里仍舊一片狼籍,倒塌的房屋沒有得到清理,災民們無棲身之地。村民表示,去年夏天的水災將村莊全部淹沒,當時到處都是倒塌的房屋,全村三百多人無家可歸,一對八十多歲的老夫婦沒有來得及走出屋外,被倒塌的房屋當場壓死。
記者幾經周折找到了死者的親屬。死者兒子黃先生一邊向記者展示兩名被淹死老人的照片一邊憤怒地說,這場不是天災,完全是人禍。他說濫采稀土造成嚴重水土流失,加上長塘河大橋由原來的拱形改成現在的平形,令排水不暢,使上游猶如形成一個水庫,發大水的時候要花七八小時水方能退去。黃先生指著家門口說,水災發生時水位足有一人多高。他又指著窗外的的農田,說因為稀土污水污染,這一百多畝全部被毀、無法種植了。而旁邊的另一塊水稻的耕地,收割回來的只得稻草,稻谷都是癟的、空的。講到災後求助,黃先生無奈地說,雖然各界有捐款捐物,但物資都沒有落到老百姓手中,災民除了幾斤米和一點油外,沒有得到其余的救災款。
另一個受災嚴重的地方是龍坡村,這里同時也是開稀土礦最多的一個村。記者來到龍坡村,這條村緊挨著山,記者翻過這座不高的山,從山頂放眼望去,看見了令人震驚的畫面:山後如沙漠般一片蒼茫,植被全然遭毀,稀土開發後所剩的只有被嚴重污染的土地和一片猶如黃土高原的荒蕪山丘。
這里是當地的其中一個稀土礦場,三個月前剛剛被責令停工。龍坡村一位老伯對說,現在上面不讓開稀土了,因為這個水濁到香港去的,香港告狀告到中央,廣東輸了。
其實,稀土開發污染水土問題已非一朝一夕存在,由於當地開采稀土用的是極其簡易的土法,引用大量河水,加入十多種大量劇毒化學物質來洗泡稀土原料,再像淘金一樣“洗”出稀土。污水流入山下的水塘,匯聚起來後再流向長塘河,最後流入東江。污水在流經的土地上留下了無法去除的重金屬,令田地只長野草,不長糧食。如今,在過去排放煉礦污水的山谷上,仍然可見殘留著白色的化學物痕跡,但當地農民不懂得有毒,於是種上了蔬菜。
當地人過去以為長塘鎮的稀土資源可令他們發財致富,於是從九十年代初期開始,不少人向鄉政府和村委會上交七、八萬元的保證金,就跑到山上土法采礦,但普通百姓的生活並沒有好起來,反而付出了極大的環境代價。
去年因為要召開亞運會,政府高度重視污染問題,加上輿論監督,當地的大型采礦工程才被勒令停工。礦場老板走了,卻留下一個個“殺人陷井”。
老伯說,去年夏天在龍坡村後山上,廢置的稀土煉礦池中積滿了雨水,鄰居家兩個小孩,一個九歲,一個十二歲,放學后到這個毒礦池游泳,陷入殘留的稀土淤泥之中被活活淹死。
記者找到了其中一名死者的母親,她已經懷孕五個月。她悲傷地說,她的獨生子死時只得九歲。因為礦場老板有錢,買通了官員,官司至今沒有解決,得不到任何賠償,政府唯一的照顧就是允許她再生一個孩子。她說沒有辦法,不想再提舊事,因為提了也沒有用。
廣州開亞運會已經落幕,有稀土老板開始部署回來繼續發大財,長塘鎮的長塘河內,河水依然是乳白色,村民的痛苦又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