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一”黃金周的天安門廣場上,豎起了一條大標語:“樹立和落實科學發展觀,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據報道,這正是剛剛在北京結束的中共十六屆五中全會的中心主題之一。所謂“科學發展觀”,據專家所言,即:走出“一切以GDP(國民生產總值)增長為重”的政策迷思,更強調社會公平與區域平衡發展,以縮小日益增大的貧富差距,建設可持續性發展的“以人為本”的和諧社會。
圍繞所謂“樹立和落實科學發展觀”,觀察家認為,這是中國大陸處在人均GDP達到1000美元的社會矛盾激化期,中國社會經濟發展出現嚴重的失衡,在經濟高速發展的同時,城鄉差距和貧富差距不斷拉大,社會的兩極分化日益明顯,各種多年累計的利益衝突和社會矛盾一觸即發,面對如此嚴峻的形勢,中共領導層所作出的政策調整。其實,說得更直截了當,這一調整,就是要走出對鄧小平的“兩個凡是”,也就是說,走出對所謂“鄧小平理論”的迷思。
嚴格說來,作為政治領導人物,鄧小平並不以“理論”見長,也沒有什麼真正的“理論”可言。鄧小平所主導的中共改革開放,其核心“理論”,大體可以用這麼幾句話來概括:“貓論”——“不管黑貓白貓,能抓住老鼠的就是好貓”;“石頭論”:“摸著石頭過河”;“先富論”:“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還有就是:“發展才是硬道理”,“穩定壓倒一切”,以及“不爭論”,等等。應該說,上述鄧小平思想,功利實用主義是其精神內核,對於中共改革開放的階段性過程,都曾經起到過有的是積極的、巨大的,有的是權宜的、損益相隨的作用。設若真要從理論上加以分析,所謂“鄧小平理論”,恰恰就是最缺乏理論所需要的邏輯自洽的,也就是說,鄧小平所強調的“四個堅持”基本原則,與所謂“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完全是一團理論上的糊塗帳,所以,鄧小平要所有人閉嘴,“不爭論”。但是,惟其因為鄧小平思想中的實用性、功利性和權宜性的特徵,隨著中國社會改革開放程度的不斷深入,其侷限性甚至危害性,就一一顯露出來了。這裡且簡單舉出幾點,作粗略的分析。
比方,中共發展戰略中“一切以GDP增長為重”的長期政策偏斜,就是從鄧小平“發展才是硬道理”裡來的。其實,進入二十世紀中葉以來,西方發達國家有鑒於片面的“現代化”帶來的弊端,早就對罔顧社會公平和環境保護的所謂“一切為發展”的理論,提出了深刻的批評和反省。鄧小平在八、九十年代提出的“發展才是硬道理”恰恰落進了這個弊陋多端的巢臼裡,在民間實踐中又進而演變成“發財才是硬道理”。於是,“一切向錢看”的物質主義,“有權就有錢”的“錢權交易”,制度性、社會化的貪污腐敗,大行其道,愈演愈烈,嚴重毒化了整個社會空氣,造成社會道德倫理崩潰,生態環境急速惡化,貧富差距不斷拉大,社會公平和社會正義受到極大的損害。
又比方,與“發展才是硬道理”相關,受權力功利實用主義的驅使,所謂“穩定壓倒一切”,也是這麼一個帶著專制主義、法西斯主義色彩的“鄧小平理論”。“發展”作為“硬道理”尚有建設性可言,將一種社會控制手段變成壓倒一切的終極目標,其反人性、反民主、扼殺自由與人權的極權本質,就赤裸裸暴露出來了。本來,以自由、民主和人權為基礎的廣大民眾的基本福祉,才應該是一個現代政黨“壓倒一切”的基本出發點,這就是“以人為本”之所以然也。
希特勒的納粹統治,斯大林的血腥大清洗,毛澤東的文革浩劫,波爾布特的種族滅絕——二十世紀人類最慘烈的各種負面經驗中,主事者無不以維持權力穩定,作為“壓倒一切”的終極目的。
一個現代社會的政黨,怎麼可以僅僅把“穩定”這樣的權宜目標,視作“壓倒一切”的神聖使命呢?希特勒的納粹統治,斯大林的血腥大清洗,毛澤東的文革浩劫,波爾布特的種族滅絕——二十世紀人類最慘烈的各種負面經驗中,主事者無不以維持權力穩定,作為“壓倒一切”的終極目的。
鄧小平所主導的中共改革開放,本來就是要走出這樣的專制極權陰影,怎麼反而在改革二十多年以後,又出於權力功利主義的目的,一頭再往死胡同裡鑽呢?由“穩定壓倒一切”多年形成的為政慣性,今天的中共各級領導人,好像除了用圍堵、鉗制、封殺的粗暴手段面對現代多元社會的問題以外,就喪失了任何以和平、理性方式去面對沖突、批評、異議和雜音的政治管理能力!
僅從以上簡略的分析,可見:鄧小平的哪些思想是具有階段性功用而今天必須加以修正的?(如“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發展才是硬道理”);哪些思想則是從基本出發點上就是錯誤而今天仍在誤導著執政黨的?(如“六四”天安門屠殺、“穩定壓倒一切”,等等)——總之,如果不打破對於“鄧小平理論”的迷思,打破對於鄧小平的“兩個凡是”,實現第三次思想解放,就不可能樹立中共十六屆五中全會所強調的“科學發展觀”,這,已經成為擺在每一個愛中國、關心中國命運的共產黨人和有識之士面前的重大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