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川評論:幾個另類的“美國夢”故事──讀雅典奧運會花絮有感


2004.08.31

雅典奧運會盛會曲終人散,美國軍團是預料中的金牌大戶,這本無甚新奇。偶然讀到幾則美國運動員的奧運會花絮,卻讓人看到這個在當今世界國際政治中每每毀譽參半的超強大國的另一種國民素質和人性面貌,它超越了體育,顯彰了人的美麗和人性的光輝,值得在此一記一議。

其一,美國男女體操隊是本屆奧運會的大贏家。男女團體銀牌與男女全能冠軍加上單項的成績,是美國體操運動史上史無前例的最高成就。但是,也許人們很難想象,參加美國奧運賽的運動員,他們的日常訓練費甚至參加選拔賽的旅費,都是需要自掏腰包的。

美國女子體操隊隊長,二十五歲的芭德薇出身貧寒、經濟窘困,在今年六月美國國內的奧運選拔賽時,因為籌不出訓練經費參賽,洛杉磯地區的朋友只好幫她義賣彩券募款。好萊塢著名艷星、從小也練過體操的潘蜜拉安德森聽說後,給芭德薇寫出一張支票,義助她2萬5千美元訓練費,終於使芭德薇的奧運之旅得以成行,並為美國女隊獲得銀牌立下了汗馬功勞。

據我所知,美國許多金牌運動員背後,都有這樣為體育訓練幾乎傾家盪產和社會人士慷慨解囊的義助故事。美國作為“體育金牌大國”後面的種種個人艱辛,恐怕是值得被國家包養而處於養尊處優地位的中國運動員加以認真觀照與深思的。

其二,美國泳壇金童麥克 . 菲爾普斯無疑是今次奧運會最耀眼的一顆明星。他的破紀錄的一個人獲得五金八獎牌,自然是他令萬眾矚目的重要原因。但他在拿到一百米蝶泳的第五枚金牌後,主動把自己將在四百米混合接力中出賽、並將穩獲金牌的位置讓給自己的隊友科洛克──他是男子一百米蝶泳世界紀錄的保持者,更令人稱譽一時。這位年方十九歲的遊泳天才這樣說:“我們是作為一支隊伍參加奧運,不是我一個人的奧運,團隊精神更重要,明天我將坐在看台上為隊友加油。”全美國、全世界的觀眾都看到了菲爾普斯坐在看台上為隊友忘情喝彩加油的畫面。他沒有站在最後壓軸的金牌領獎台上,但他駐進了每一個觀眾心中的最高領獎台。

事實上,澳洲另一位遊泳金童索普的奧運參賽資格,本來由於他自己的偶然失誤而丟掉,卻也是運動隊裡另一位獲得資格的隊友揖讓,才得以進入奧運此行的獲金之旅的。運動競技的要義是競,是爭。競爭本來是絕對排他的。揖讓,卻是舍我、利他。在實現了自己的夢想的同時,更關照著同行隊友的夢想。這個小小的空缺於是更填滿了重重的意味,他的缺席比他的出席更加顯耀了人性的光輝。它是在金牌意味著金錢的奧運流行法則裡,真正體現的“重在參與”的奧運精神與民族主義、愛國主義的團隊精神的高度統一。所以它美,它高貴,它令人肅然起敬。

其三,則是一個更為動人的另類“尋根”故事。2004年奧運會在它的發源地──故鄉雅典舉行,這是一場奧林匹克歷史的偉大尋根。為了這樣一場歷史性尋根的人類盛會盡善盡美,美國一位希臘裔的富商注意到了雅典主辦當局的一個難處:被列入奧運比賽項目的棒球運動,在希臘本土完全沒有傳統,甚至沒有一支稍微訓練有素的球隊。而棒球運動在美國,則幾乎是“國球”,好手好隊比比皆是。這位富商征得了國際奧委會和希臘主辦當局的“特例”批準,振臂一呼,籌措資金,決定在美國的希臘裔子弟中征集棒球運動員,回到自己父母或祖父母的祖國,為遙遠的祖先祖國──希臘而戰。於是,一支奇異的、以希臘裔美國人組成(其中只有兩位本地希臘人)的希臘國家棒球隊,說著流利的美國腔英文,在奧運賽場出現了。好幾位希臘裔的美國職業球員放棄棒球賽季的高薪,加入到這個隊列裡。

這場雅典奧運會,於是更成為所有希臘裔美國人,互相聯絡尋找故鄉失散的祖輩親友、舉著祖父母發黃的照片登機的一場真正的尋根盛會。筆者是在電視台圍繞此事引發的爭議性討論中,看到這個故事的報道而被感動得熱淚盈盈的。也許國際奧委會_放的這個“特例”,在某些方面似乎違反了國際體育競爭中的公平競賽原則,但這個特例式的“違反”,反而更需要想象力,更帶人性溫熱,更體現著“四海皆兄弟”的國際主義和民族主義相激盪、相融合的奧運精神。

所謂“美國夢”,常常指的是從一無所有中經過自己努力一定可以實現的個人夢想。上述三則奧運花絮,卻是三個用自己的努力幫助他人實現夢想的另類“美國夢”故事。當然,這只是全世界每一個國家──包括中國都一定會有的、洋溢著人性光輝的眾多奧運故事中的幾朵小小的浪花。這,正是奧運會作為展現人類精神最偉大的一面的人類盛會的最令人賞心悅目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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