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藝壇:隔岸的鄉愁(上)

中國總理溫家寶訪問美國談到臺灣問題時,引用詩人余光中的詩句說:一灣淺淺的海峽,是最大的國殤,是最大的鄉愁。

這番鄉愁說,引起了不少政治化的討論。

如果撇開兩岸政治上的恩怨,我們又應該如何去詮釋“鄉愁”?

余光中說,《鄉愁》這首詩在大陸比在臺灣有名,因為這是他對那片土地的懷念。余光中指出,他的詩給政治人物引用,也不是第一次了。

余光中表示,“鄉愁”只是單純懷鄉,是每個人都有心情。一九七一年余光中寫鄉愁這首詩時,剛剛從美國學成返回臺灣,當時兩岸情勢悲觀,離開大陸已經廿一年的余光中,根本不知甚麼時候可以重返故鄉。余光中說,離家二十年就是他的鄉愁,詩是從他兒時的記憶發展出來的,全詩四段,只有短短的十六行,卻道盡無法重聚的哀愁。

這就是余光中的《鄉愁》:

小時候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我在這頭母親在那頭

長大後鄉愁是一張窄窄的船票我在這頭新娘在那頭

後來啊鄉愁是一方矮矮的墳墓我在外頭母親啊在裡頭

而現在鄉愁是一灣淺淺的海峽我在這頭大陸在那頭

余光中當時一口氣寫下了《鄉愁》、《鄉愁四韻》及《民歌》三首詩,表達的都是同一種情緒,臺灣的音樂人羅大佑及楊弦,以及大陸歌手王洛賓都曾將這些作品改編演唱。

對於自己懷鄉之作被政治化,余光中覺得很無奈,他說,鄉愁是無解的,就像一個臺北人到美國留學,十年後回去,原來心中的臺北已經變了樣,這樣的鄉愁永遠都在。而在兩岸交流後,他回大陸超過二十次,但鄉愁仍在,因為童年的世界永遠無法回去。

幾十年來嚐盡不同的鄉愁,余光中領悟到政治易使人分離,而文學使人了解,所以他建議兩岸領導人能夠多讀對岸的詩,增加彼此的了解。

臺灣的另一名詩人商禽,是四川的少數民族,由於家貧,初中畢業後只有十六歲的商禽就從軍,從此流徙各地,二十歲時隨國民軍撤退到臺灣,一九六八年退伍後一直有寫詩,雖然詩作不多,但極受國際重視,詩作被譯成多國文字,被稱為超現實主義者,不過商禽否認這一點,他說,自己是最最現實主義者,所寫的詩是發自內心的最真實情感,並沒有脫離現實。

到底商禽是否超現實,他在《五官素描》這首詩中這樣談到“眼”:

一對相戀的魚尾巴要在四十歲以後才出現中間隔著一道鼻樑有如我和我的家人中間隔著一條海峽這一輩子怕是無法相見的了偶爾也會混在一起只是在夢中的他們的淚

去年商禽出席漢學家馬悅然的新書《另一種鄉愁》的發表會,面對視四川為另一個故鄉的馬悅然,七十多歲的商禽忍不住談到對峨嵋山、報國寺、四川方言和有關四川的種種,甚至馬悅然書中把山中遇到的猴子稱為“猴居士”,也引起了商禽種種的回憶。

不過正如余光中所說,重回故地也不一定能夠解開鄉愁,馬悅然告訴商禽,七十年代他再回到大陸,同一地點仍然有猴子,但給他的感覺已經不一樣,他說,猴子?撲?變得霸道了,沒有了三十年前他初到峨嵋山時,猴子與人類之間的和諧。

一九五零年離開大陸的商禽,直到一九八八年才能再踏足大陸,馬悅然問他重踏故鄉的土地到底有甚麼感覺?商禽說:我想哭。

因為政治而被迫離家四十年,詩人商禽帶著怎麼樣的情緒重新踏足故鄉?

將四川視為另一個故鄉的馬悅然,無法也不想再踏足中國,但他說,四川仍然是他的鄉愁,這句話要如何去解讀?

下一集,我們再來聽聽。(桑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