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是昨非﹕两个中国--寒山


2004.11.11

在二十世纪的前几十年里﹐如果你生活在沿海城市﹐尤其是上海﹐或者一些内地省会﹐如果你的家庭是小康甚至中上﹐你会感觉到生活的平稳和安逸。你有自己的房产﹐出门用几个铜板就可以坐人力车﹐周末看戏﹐星期天下馆子﹐周围还有一些同样生活得潇洒自在的朋友﹐和他们的聚会更让你觉得象你这样的人到处都有﹐这种生活方式不但是现实的﹐而且是普遍的。这就是中国﹐或者至少是很大一部分中国。

偶尔你会在看完了娱乐新闻和广告以后转到报纸的社会新闻版﹐在某个角落扫过一眼某处水灾淹死几百人的消息。偶尔你会听到刚从乡下扫墓回来的同事谈起被拦路抢劫的经历。偶尔你会在街头看到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乞丐﹐他们说的方言恐怕比英文或法文对你更陌生。偶尔你甚至会在去戏院和饭馆的路上被人群挡住﹐他们在围观公开处决死刑犯。你知道这些事发生在中国﹐这些人也是中国人﹐但那是另一个中国﹐那是另一些中国人。那个中国究竟在那里﹐那些中国人究竟离你有多远﹐你无暇也无心去深究﹐直到1949年的某一天﹐你所生活的中国和你所习惯的生活方式被另一个中国和另一种生活方式彻底地颠覆。

这就是1949年以前的两个中国。一个是张爱玲的中国﹐一个是沈从文的中国。1949年以后﹐如果你是一个生活在城里的中国人﹐你可能远远比不上1949年以前那样潇洒自在﹐但只要你不照你想的那样去说﹐你的生活是不用你操心的。从住房、工作、医疗﹐到子女的教育﹐生老病死都由政府包了。你会觉得这就是新社会﹐这就是新中国。

偶尔你会接到乡下亲戚一封皱巴巴的来信﹐向你讨一点粮票。偶尔你会听到同事压低了嗓门在谈论什么地方很多人得鼓胀病死了。偶尔你自己下乡劳动﹐看到农民还住在那些“解放”前留下来的草房里。所有这些﹐都明白无误地告诉你存在著一个和你所生活的中国完全不一样的中国﹐一个和城市相隔绝的、卑贱的、没有保障的、常常在饥饿线上挣扎的中国。但你也许会想﹕这个中国并不大﹐更大的是那个马玉涛在她那首“马儿啊﹐你快些跑”里所歌颂的和浩然在他的《艳阳天》里所描写的中国。你会一直这么以为﹐直到1978年﹐就连政府也在说马玉涛和浩然的那个中国如果不是假的﹐至少也不是真的。

我们并不是在谈论历史。最近几天来﹐四川万州、汉源和云南发生的大规模群众暴动再一次赤裸裸地揭示了一个被沿海和都市中国的摩天大楼和商业广告所掩盖的内地和乡村中国﹐一个在“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过程中被榨干、被牺牲和被抛弃的中国﹐一个如果不是所有人﹐至少也是很大一部分人走投无路的中国﹐一个一根火柴就能点燃的中国。

但是对于很多生活在北京上海广州深圳等等地方的“白领”和“中产”来说﹐这个中国如果不是存在于他们的意识之外﹐至少也是和他们的生活无关。他们的中国是一个由房市、股价、球赛、沙龙、休闲、度假、时尚和两性所堆砌的花园。那些潮水一样涌入城市的民工和那些写字楼外面充满嫉妒甚至敌意的眼睛只会让他们更加觉得自己的幸运和优越。

这个沿海和都市的中国甚至扩展到了海外。很多在海外的中国人来自这个中国﹐他们的亲友都属于这个中国﹐他们保持联系的是这个中国﹐和他们有业务联系的是这个中国﹐他们回国回的是这个中国﹐他们常常感叹“现在国内这么好”﹐说的也是这个中国。

这才是真正的不折不扣的两个中国。相比之下﹐外交上的那两个中国又算得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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