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蘇煒:人妖之間的中國--追思劉賓雁(下)


2005.12.19

劉賓雁先生的舉行追思會上星期六(12月17日)剛剛在美國普林斯頓大學舉行,一代“中國的良心”劉賓雁以批叛社會時弊的報告文學《人妖之間》、《第二種忠誠》、《本報內部消息》、《在橋樑工地上》,深人大陸民心。八九年流亡海外之後,十八年來,這一前中國作家協會主席,這一名筆被流放,被隔絕與讀者的接觸,劉賓雁沒有了主流的讀者。

但是,劉賓雁仍心聯繫家國,患病期間多次寫信給北京領導人,要求回國治病,讓子女陪伴他走完人生的最後一程,被都遭到拒絕,北京連回信也沒有。一個19歲就參加中國共產黨的“真正共產黨員”,12月5日客死異鄉,終年80歲。有評論說劉賓雁就是“太愛國、太愛黨”才落得如此下場。

劉賓雁的好友,耶魯大學東亞語言文學系任高級講師蘇煒對本台講﹕“他唯一的嗜好就是了解中國,讀報紙,剪報紙,與中國有關的他都留下來,有誰從中國大陸來,他都千方百計,哪怕不認識,都請到家裡,講見到中國大陸的情況。他不是裝扮出來的,他到晚年對中國情況的了解,饑渴感,他對中國有利的他都剪報下來,成為他的生活一現象,他自己都不會想這些剪報他一點都用不上,因為他這幾年已經到了很虛弱,堅持了三年才去世,每次看到劉賓雁這樣的人,給自已的國家逐出國門,心裡真的很痛!心裡滴血!”

劉賓雁被北京流放美國18年,沒有了年青的讀者,但蘇煒說,大陸的讀者不會忘記他。“今天的讀者一般記得是他1979年發表的《人妖之間》,這個當年好像炸彈一樣,如果說揭露中國共產黨制度性的腐敗,從他當年《人妖之間》揭露的一個女貪污犯成為的過程,是最驚心動魄,這是中國的第一個反腐報告文學,後來出現了蘇曉康,現在報告文學已經成為在中國新聞不充實的情況下,起一種新聞自由,透露老百姓心聲的一種非常重要的樣本。近期有中國農民調查,前一點有唐山大地震,這些都是延續劉賓雁傳統,劉賓雁可以說是當代中國記實文學的開山人物,可以這樣說。”

早在1956年劉賓雁發表一系列報導文學,有如《在橋樑工地上》,響應當時黨組織的號召,抨擊官僚主義,但後來卻成為了“引蛇出動”的獵物,被打成右派。

記者:我們從《在橋樑工地上》說起,當時這篇報告文學最震撼甚麼?

蘇煒:它是當時接露官僚主義,當年叫整風運動,(後來叫引蛇出動)提出要反官僚主義,劉賓雁將當年他採訪的情況,寫成接露共產黨內的官僚主義,後來他被打成右派。所以劉賓雁說,他是第二種的忠誠,是一種啄木鳥式的忠誠,在森林裡啄樹裡面的虫,他是黨內啄木鳥式的新聞工作者,他是出於對黨的關心,對黨的愛護,揭露黨內的黑暗,那他就得罪了權貴。

罪了權貴,但也贏得了民眾的支持,劉賓雁在任職《中國青年報》同黨報《人民日報》期間,收到的民眾投訴信,據信是當時最多的,他也贏得了劉青天的綽號。蘇煒說,“八十年劉賓雁的另一個綽號是劉青天,就像包青天一樣,他的家門口,常常碰到上訪的人,與他傾訴話題。而人民日報好像有他的專檔,收發室那,他收到的信通常是成百上千的。”

劉賓雁自比是黨內的啄木鳥,文化大革命之後他獲得平反。直至被鄧小平公開點名批判,開除共產黨籍,指資產階級自由化。八八年劉賓雁到美講學,六四公開反對武力鎮壓,之後滯留美國,變相被逐出國門。

記者:中國大陸靠兩枝杆子出政權,為甚麼對筆杆子這樣的恐懼?年老了都不給他回國?為甚麼這樣怕知識份子?

蘇煒:就是說明他們缺乏自信,他們背判了理想,共產黨本來的理想都是很動人的,我當年都是真誠的追隨者,我今天已經不相信他們的理想了。是權力使這種理想變質,所以今天共產黨的領導人,如果他看到劉賓雁代表的理想力量,是真正可以幫助共產黨自救的力量,很多認識劉賓雁的人都說,如果說共產黨,沒有一個比劉賓雁更像“共產黨”。但劉賓雁就恰恰給這個共產黨開除,兩次開除。所以多少人當年都把劉賓雁看成共產黨的希望,如果連劉賓雁這樣的人都驅逐出境,是很令人失望的。

同樣是被放逐美國的前中國社科院文學研究所所長劉再復說過,大陸需要有劉賓雁式的啄木鳥,以保持生態平衡,防止腐敗,但現在只有一隻,而等待這隻啄木鳥的至少有十萬枝槍。亦是六四事件參與者之一的蘇煒說,劉賓雁才是真正的共產黨員。“我覺得是他中國知識分子道德、人格、風骨,八十年代那些所謂的先鋒人物,現在都很沉迷在五子登科,也就是屋子、房子、車子、兒子、妻子,也就是喪失了當年的使命感,沒有當年的道德追求。”

記者:劉賓雁另一個很出名的作品是《人妖之間》,中國大陸現在人在哪裡?妖在哪裡?

蘇煒:我不願意很極端的說,現在是一個人妖混亂的社會,我看到中國大陸有很多進步,但是制度性的腐敗,造成社會的黑吃黑現象,靠黑吃飯。最近典型的例子是廣東汕尾開槍,就是因為徵地的得益給貪官貪了,這些事情就有點人妖不分,這些人妖不分,黑白顛倒,而且不給媒體報導,政府訊息不透明,就會造成這種人妖不分的現象。

各位聽眾,我是何山,劉賓雁不喜歡人稱他是“中國的良心”,他只認是做了一個中國人應該做的事,講了應該講的話。而他就是愛這個國家,太愛這個國家,才講太多的真話,換來被逐出國門,流放海外。(何山報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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