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评论员的文章只代表评论员个人的观点)
高文谦先生的《晚年周恩来》这本书，意义在于作者对周恩来在文化大革命中的所作所为给出了完整而详实的描述，从而为人们评价周恩来提供了坚实的基础。
一种流行的观点认为，周恩来是以传统的君臣之道来处理他和毛泽东的关系，周恩来晚年的行事作为是中国政治文化传统中忠君思想的现代翻版。简单地说，周恩来是毛泽东的大忠臣，周恩来的忠诚甚至到了愚蠢的地步，所以叫他愚忠。我认为这些观点是站不住脚的，周恩来是不是愚忠呢？当然不是。周恩来在文化革命中小心翼翼，拿捏分寸，精明机巧，在惊涛骇浪中始终不倒，明哲保身，一点也不愚蠢。
至于说到忠诚，我们必须懂得，忠诚并不等于顺从。周恩来对毛泽东坚持顺受哲学，有人以为这是中国传统的为臣之道。不对。按照孟子"以顺为政者，怯夫之道"，意思是说，把顺从当作政道的，这是作人家老婆的道理，不是作大臣的道理。忠诚并不是无异议地支持君王的任何行为，恰恰相反，忠诚意味者坚持仁义原则，为坚持原则，敢于违反君王的意志。汉代的荀悦说，"违上顺道，谓之忠臣"，反过来，一个大臣要是为了顺应皇上的意思，不惜违反道理，不惜违反正义的原则，“违道顺上，谓之谀臣”。忠臣就是要敢于对君王的过失直言不讳地提出批评，所谓吻死剑。剑就是指给君王提意见、规劝君王改正错误。
忠臣的意思和现在人们所说的忠诚的反对派有几分类似。忠臣就意味者在恪守君臣分际，也就是承认君王权力合法性的前提之下，坚持给君王提出批评意见。问题是如果你明明知道皇帝是昏君、是暴君，不但听不进你的逆耳忠言，还要对你打击迫害，你为什么还要承认他的权力，还要对他尽心尽力呢？这种忠诚不是很愚蠢的吗？例如明代的东林党人杨涟因为批评皇帝遭受藤杖，打得皮开肉绽，知道自己难免一死，还要给皇帝上书说，"雷霆雨露，莫非天恩，但愿国家强固，圣德纲明，海内常享太平之福。连一身无完肉，尸供躯已，原所甘心"。像杨涟这样，明明是为皇帝好，是希望皇帝成为圣君、明君，才给皇帝提意见，可是皇帝不领情，还要惩罚你，把你朝死里整。而杨涟挨了整，不怨恨，还要表示感谢，对昏君、对暴君不抗议、不反叛，还要表达衷心的祝愿，把屈死在昏君、暴君之手看成是以身殉道，看成是无尚光荣。这在现代人看来不是很愚蠢的吗！所谓愚忠就应该是指像杨涟这种行为。
由此可见，把周恩来说成忠臣是完全错误的，是根本不符合中国政治文化传统中关于忠臣的定义的。其实，我们只要把周恩来和彭德怀作一个对比，那就很清楚了。在庐山会议上，彭德怀向毛泽东提出意见，对毛泽东在大跃进中的错误作了批评。周恩来明明知道彭德怀的批评意见是正确的，但是，还要附和毛泽东，和毛泽东一起把彭德怀打成反党份子。如果周恩来算忠臣，那彭德怀算什么臣呢？难道算乱臣、算反臣吗？相反，倒是彭德怀的做法倒有几分古代中国传统中忠臣的行为表现。而周恩来的做法，完全与中国传统中忠臣的定义是相反的。
(自由亚洲电台特约评论员胡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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