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亚洲电台所有的评论只代表评论员们个人的立场。) 中国人早就对於长江忧心忡忡了。 几年前,曾多次漂流长江的探险家杨欣就说过,他每次漂流都有一个共同的感觉,就是上次漂流过的地方,环境更加恶化了。原先的草场变成了沙场,不久前还活跃的白唇鹿,现在已经变成了尸骨,各种野生动物也越来越少。1993年他第四次漂流长江时,长江上游的通天河烟瘴挂峡口还是满目葱茏,94年再去时,同一地方已经被沙丘吞没。 这一类报导越来越多,社会上也出现了强烈的“救救长江”的呼声。最新的消息是:最近,由四川电视台和剑南春集团联合发起的“长江万里行”科学考查采访组,以三个月时间进行了从长江源头到入海口的全程考查,结论是:长江生态环境已遭到严重破坏。 在今天的节目里,我只引用他们关於长江源头的报告。考查组指出:由於气候变暖,冰川萎缩,雪线上升,湖泊、沼泽日渐乾涸,水源减少等原因,长江源头正逐渐乾枯,近10年来,沱沱河每年流量下降约20%。沱沱河和通天河流域乾化、沙化、荒漠化问题日益严重,近20年来,江源地区荒漠面积增加20%以上,江源第一县曲麻来(草头)的老县城被风沙围困,1980年被迫到水草丰茂处另建新城,但不到20年,风沙又逼近,全城水井乾枯,全县百姓只好到5公里之外的一口泉眼取水维生。 为什么我只引用江源的情况呢?因为我想起了几个月前上海《解放日报》的一篇报导,叫《长江不会乾枯》。这篇由“本报特派记者顾许胜”署名的报导开场白就是:“在有媒体报导‘长江源头一些冰川正在退缩,冰湖正在消失’的同时,‘长江不会乾枯’的定论在源头有识之士中形成了共识。他们认为:沙化、高原湖泊的无形消失,河床萎缩、环境破坏等固然是长江源头的危机,但长江之水是永继的。长江上源不可胜数的地表水,以及地下水是无法估量的。”――这真是一段妙文,句句可圈可点!第一句就文不对题:他要淡化的是“长江源头一些冰川正在退缩,冰湖正在消失”的事实,但拿出来的却是“长江不会乾枯”的一个估计。为了加强自己的论点,还把这个“估计”说成是“定论”,连起码的逻辑都不顾了。至於最後一句,“长江上源不可胜数的地表水,以及地下水是无法估量的。”完全是同义反复,三个红枣,红枣三个。 在证明“长江不会乾枯”的“定论”时,这位特派记者顾先生竟然这样写道:“在源头附近,记者有这样的感觉,云中的山是雪,山中的雪是云,脚下的雪是山,远处的山是雪,处处都有潜流在涌,山山都有溪流在流,尤其是在耀眼的阳光下,晶莹般的雪花无时不在化成渗入地下的水,而地下的水又无时不在为千年冰川注入能量。这个固体水库是无法测量的,作为长江流之不尽的源泉,它当之无愧。”――这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妙文!不光是文理不通,(什么叫“地下的水又无时不在为千年冰川注入能量”?是指地下水会倒流到冰川上再冻成冰吗?)最要命的是,他居然敢用自己在雪山面前眼花缭乱的感觉来论证一个关系到民族兴衰的严肃问题。何必不乾脆写一个他做的梦呢? 这位仁兄还振振有辞地写道:“更重要的是,长江上源沱沱河发源於一个硕大的固体水库,这个固体水库的面积、厚度、深度,即使是探访源头的科学工作者也很难说清。”冰川是可以测量的,沱沱河的水量增减也是可以测量的。如果不是过於无知,就是故意加以隐瞒。我还注意到,这篇报导是发自“江源第一县”曲麻来(草头)的“专电”,也就是说,他应该是知道这个县城在风沙进逼下已被迫搬迁以及饮用水缺乏的情况,但他闭口不谈,却大笔一挥,写了篇充满革命浪漫主义的奇文。――他怎么敢? 建议将来写中国新闻史的人,一定不要忘了把这篇《长江不会乾枯》的奇文列为范文,传诸後世。(以上是自由亚洲电台特约评论员郑义作的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