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C: 中 国 戏 剧 在 元 明 两 个 朝 代 达 到 艺 术 巅 峰 , 出 现 了 关 汉 卿 和 汤 显 祖 这 样 的 戏 剧 大 师 。 然 而 ， 元 明 戏 剧 以 唱 为 主 , 因 此 它 更 确 切 的 名 词 应 该 是 戏 曲 。 现 代 意 义 的 戏 剧 ， 也 就 是 人 们 通 常 所 说 的 话 剧 , 五 四 时 期 才传 入 中 国。在 高 行 健 之 前 ， 中 国 戏 剧 走 的 是 现 实 主 义 道 路 。 一 直 到 八 十 年 代 高 行 健 的 [ 车 站 ] 和 [绝 对 信 号 ]问 世 前 ， 中 国 的 剧 作 家 们 才 开 始 尝 试 创 作 实 验 戏 剧。 瑞 典 皇 家 学 院 在 向 外 界 宣 布 高 行 健 获 奖 的 简 报 中， 称 赞 他 " 为 中 文 小 说 艺 术 和 戏 剧 开 辟 了 新 的 道 路 。 " 下 面 ， 就 请 听 自 由 亚 洲 电 台 记 者 陈 慧 的 [高 行 健 -- 一 位 自 我 放 逐 的 中 国 作 家 ] 系 列 报 道 第五 集 [高 行 健 与 中 国 实 验 戏 剧 ]。 MUSIC SNEAK IN AND FADE UNDERVOICE: 八 十 年 代 初 期 和 中 期 ， 北 京 的 戏 剧 舞 ?? 上 演 了 好 几 出 令 人 耳 目 一 新 的 话 剧 ： 刘 树 纲 的 [一 个 生 者 对 死 者 的 访 问 ] ， 沙 叶 新 的 [耶 稣， 列 侬 ， 披 头 士 ] 和 [寻 找 男 子 汉 ]， 魏 明 伦 的 [传 奇 潘 金 莲 ] 和 陶 俊 等 编 的 [魔 方 ]。 这 些 话 剧 在 文 革 后 沉 寂 的 中 国 文 坛， 激 起 阵 阵 涟 漪 ， 并 被 视 为 中 国 实 验 戏 剧 运 ? 的 开 始 。 在 这 些 实 验 戏 剧 中， 高 行 健 的 [车 站 ]以 其 不 同 于 传 统 戏 剧 的 表 演 手 法， 攫 住 了 众 多 戏 剧 爱 好 者 的 注 意 力 。 法 国 人 白 夏 八 十 年 代 初 在 北 京 语 言 学 院 念 书， 他 对 自 己 第 一 次 读 到 [车 站] 剧 本 时 的 那 份 惊 讶 至 今 记 忆 犹 新 ： ACT1白 夏 ： 我 早 在 八 十 年 代 初 ， 就 看 了 他 的 [车 站]， 我 们 当 时 就 觉 得 比 较 有 意 思 。 中 国 的 一 位 搞 戏 剧 的 人， 搞 得 那 麽 现 代 化 。 我 们 当 时 就 觉 得 很 惊 讶 。 那 时 候 ， 我 觉 得 他 描 写 中 国 社 会 ， 特 别 是 他 对 文 化 大 革 命 末 年 的 中 国 社 会 描 写 得 比 较 勇 敢 ， 比 较 真 实 。 END ACT1VOICE: 同 一 时 期 ， 高 行 健 还 创 作 了 [绝对 信 号 ] 和 [野 人 ] 等 戏 剧 。 复 旦 大 学 出 版 社 去 年 九 月 出 版 的 该 校 中 文 系 教 授 陈 思 河 主 编 的 [中 国 当 代 文 学 史 教 程 ] 里， 有 一 章 特 别 提 到 了 高 行 健 。 海 外 文 学 杂 志 倾 向 执 行 总 编 孟 浪 介 绍 这 本 书 说 ： ACT2孟 浪： 在 [新 的 美 学 原 则 的 崛 起 ] 那 一 章 里 的 第 三 节， 作 者 就 谈 到 了 高 行 健 。那 一 章 的 最 ?? 一 ? 是 这 麽 写 的 ： [绝 对 信 号] 在 八 十 年 代 初 期 的 文 坛 上 出 现 ， 其 最 大 意 义 可 能 就 在 于 它 为 人 们 提 供 了 一 种 新 颖 的 审 美 感 受 ， 与 王 蒙 的 [春 之 声 ]， [夜 的 眼 ] 等 西 方 意 识 流 小 说 相 似， 它 是 在 形 式 与 技 巧 创 新 层 面 上， 为 中 国 当 代 文 学 开 拓 了 新 的 向 度 ， 构 成 了 中 国 现 代 主 义 文 学 兴 起 过 程 的 一 个 特 殊 环 节 。 END ACT2MUSICVOICE: [车 站 ] 和 [绝 对 信 号 ] 问 世 到 现 在 已 经 过 去 了 将 近 二 十 年 。 虽 然 眼 下 在 中 国， 它 们 不 可 能 上 演 ， 但 在 海 外 的 戏 剧 爱 好 者 们 却 时 不 时 有 眼 福 欣 赏 这 两 出 戏 。 高 行 健 在 和 旅 美 作 家 孔 捷 生 谈 到 他 的 戏 剧 [车 站 ] 时 说 ： ACT3高 行 健 ： 去 年， [车 站 ] 在 日 本 上 演 了 。 日 本 人 很 有 意 思 ， 他 们 完 全 不 把 它 跟 中 国 联 系 起 来 。 他 们 说 ， 这 个 戏 就 是 给 我 们 日 本 人 写 的 。 你 说， 是 不 是 很 有 意 思 ？ 这 个 戏 在 中 国 被 认 为 是 讽 喻 中 国 现 实 政 治 。 日 本 和 中 国 的 社 会 环 境 相 差 多 大 啊 ？ 在 奥 地 利 演 出 时， 导 演 是 个 德 国 人 。 在 哪里 演 的 呢 ？ 就 是 在 维 也 纳 的 皇 宫 广 场 的 新 地 铁 站 启 用 前 一 个 月 ， 他 们 就 在 地 铁 站 演 出 [车 站 ]， 导 演 完 全 把 它 处 理 成 德 语 环 境 。 END ACT3MUSIC SNEAK IN, FADE UNDER AND FADE OUTVOICE: 高 行 健 到 目 前 为 止 ， 用 中 文 或 法 文 共 创 作 了 18 部 戏 剧。 其 中 的 大 多 数 戏 剧 是 在 流 亡 法 国 期 间 创 作 的 。 旅 居 英 国 的 中 国 诗 人 杨 炼 ， 对 高 行 健 这 一 时 期 创 作 的 戏 剧 相 当 了 解 。 在 杨 炼 看 来 ， 高 行 健 这 一 时 期 的 戏 剧 ， 表 现 手 法 比 较 抽 象 ， 但 对 普 遍 人 性 的 挖 掘 却 相 当 有 深 度 ： ACT4杨 炼 : 有 一 出 戏 叫 [周 末 四 重 奏 ] 。 写 的 是 某 个 周 末 ， 四 个 人 到 乡 下 去 度 假 。 这 四 个 人 一 同 住 在 一 ? 大 房 子 里 ， 每 人有 自 己 的 故 事 。这 戏 有 两 个 层 次 。 因 为 他 们 都 是 社 会 里 的 一 个 人， 这 就 有 了社 会 层 次 上 的 一 出 戏 ， 但 同 时 他 们 内 心 又 是 一 个 人 ， 这 又 是 哲 学 层 次 上 的 一 出 戏 。 两 个 不 同 层 次 上 的 戏 交 织 在 一 起 ， 就 构 成 了 这 部 作 品 。 END ACT4VOICE: 高 行 健 在 法 国 创 作 的 另 一 部 戏 [夜 游 神 ] ， 写 的 是 那 麽 五 ， 六 个 人 ， 坐 在 一 辆 夜 车 的 小 包 厢 里 。 有 人 坐 着 看 书 ， 有 人 说 着 闲 话 。 每 个 人 都 有 自 己 的 心 事 。 按 倾 向 杂 志 主 编 贝 岭 的 话 说， [夜 游 神 ] 虽 然 有 非 常 强 烈 的 现 代 社 会 背 景 ， 但 这 个 时 代 背 景 却 被 虚 化 了： ACT5贝 岭： 譬 如 他 的 [夜 游 神 ]， 我 们 看 见 的 是 老 人 ， 年 轻 女 人 ， 年 轻 汉 子 ， 检 票 员 ， 妓 女， 蒙 面 人 。 它 强 调 的 是 在 一 个 巨 大 的 时 代 变 迁 里 面 ， 普 通 人 的 命 运 ， 通 过 他 们 的 对 话 ， 来 反 射 出 一 个 时 代 的 特 点 。 END ACT5MUSICVOICE: 在 英 国 伦 敦 大 学 执 教 的 戏 剧 评 论 家 赵 毅 衡 撰 写 的 [建 立 一 种 现 代 禅 剧 -- 高 行 健 与 中 国 实 验 戏 剧 ] 一 书 ， 去 年 由 香 港 尔 雅 出 版 社 出 版 。 在 这 本 书 里 ， 赵 毅 衡 认 为 ， 高 行 健 近 期 的 戏 剧 作 品 有 浓 厚 的 禅 宗 思 想 ， 他 因 此 将 高 行 健 的 近 期 戏 剧 称 作 是 [现 代 禅 剧 ]： ACT6赵 毅 衡 ： 高 行 健 的 现 代 禅 剧 主 要 有 1991 年 的 [生 死 界 ]。 1992 年 的 [对 话 与 反 诘 ]， 1994 年 的 [夜 游 神 ]。 1996 年 的 所 谓 现 代 京 剧 [八 月 雪 ]， 是 慧 能， 禅 宗 南 宗 创 始 人 慧 能 的 传 记 。 END ACT7VOICE: 按 赵 毅 衡 的 看 法， 高 行 健 的 禅 宗 思 想 在 他 86 年 创 作 的 戏 剧 [彼 岸 ] 里 其 实 已 初 露 端 倪 ： ACT8赵 毅 衡 ：在 [彼 岸 ] 里 ， 高 行 健 开 始 了 一 种 新 的 美 学 追 求 。 那 就 是 超 越 性 的 追 求 ， 超 越 性 我 们 一 般 的 理 解 就 是 对 于 宗 教 精 神 ， 对 于 终 结 关 怀 的 追 求 。它 脱 离 了 所 谓 的 现 实 能 够 解 决 一 切 问 题 的 这 种 最 基 本 的 美 学 框 架 。 END ACT8VOICE: 那 麽 ， 高 行 健 的 禅 宗 思 想 的 内 涵 是 什 麽 呢 ？ 按 赵 毅 衡 的 看 法 ， 首 先 就 是 每 个 人 心 里 都 有 一 个 佛 。 但 人 心 有 佛 的 一 个 关 键 问 题 就 是 如 何 找 到 洞 察 自 己 的 力 量 和 眼 光 。 但 困 难 在 于 佛 教 的 悟 只 能 以 心 传 心 ， 因 为 语 言 对 禅 来 说 是 一 个 障 碍 。 这 就 形 成 了 对 禅 的 一 个 悖 论 。 一 方 面 是 禅 不 能 传 达 ， 另 一 方 面 是 禅 必 须 传 达 ： ACT9赵 毅 衡 ：因 此 所 有 的 禅 宗 公 案 都 是 在 企 图 克 服 这 个 障 碍 ， 用 语 言 来 克 服 语 言 这 个 障 碍 。 具 体 做 法 呢 ， 就 是 答 非 所 问 ， 似 是 而 非 。 这 种 做 法 在 高 行 健 的 几 个 戏 剧 中 表 现 得 相 当 明 显 。 所 以 ， 它 们 给 人 一 种 很 新 鲜 的 感 觉 。 END ACT9MUSICVOICE:?? 湾 大 学 戏 剧 研 究 所 所 长 胡 耀 恒， 对 高 行 健 的 戏 剧 也 很 有 研 究 。 1995 年 ? 他 的 [百 年 耕 耘 的 丰 收 ： 高 行 健 戏 剧 六 种 ] 由 ?? 北 的 帝 教 出 版 社 出 版 。 对 赵 毅 衡 将 高 行 健 的 戏 剧 称 为 [现 代 禅 剧 ]， 胡 耀 恒 教 授 有 他 自 己 的 看 法 ： ACT10胡 耀 恒:那 麽 ， 一 般 人 都 说 他 是 荒 诞 的 ， 也 有 人 说 他 是 后 现 代 的 ， 是 禅 宗 的 。 我 自 己 从 头 到 尾 都 认 为 他 是 CONFUCIAN， 也 就 是 说 是 儒 家 的 。 孔 子 那 方 面 的 。 所 谓 儒 家 ， 所 谓 孔 家 ， 他 主 要 还 是 对 社 会 ， 对 人 生 的 关 注 。 它 是 入 世 的， 不 是 出 世 的 。 这 很 难 把 它 称 作 为 道 家 ， 那 种 仙 也 为 我 活 ， 那 种 逍 遥 自 在 。 也 不 是 佛 家 ， 固 然 ， 他 的 戏 里 有 很 多 地 方 有 和 尚 ， 讲 禅 宗 ， 讲 禅 去 。 他 即 使 用 那 些 东 西 ， 主 要 还 是 在 肯 定 人 生 的 意 义， 人 生 的 价 值 。 而 且 ， 从 个 人 要 到 社 会 ， 到 群 体， 那 麽 ， 这 个 用 中 国 文 化 背 景 来 讲 ， 应 该 是 孔 子 的 。 END ACT10 VOICE: 胡 耀 恒 教 授 认 为 ， 高 行 健 虽 然 在 他 的 戏 剧 里， 也 讲 到 个 人 生 命 的 虚 无 ， 但 他 的 [虚 无 ] 是 为 了 衬 托 生 命 的 价 值， 用 一 个 当 代 戏 剧 名 词 来 讲， 就 是 [反 英 雄 的 英 雄 ] 。这 位 英 雄 有 很 多 负 面 的 东 西 ， 但 他 是 戏 剧 里 的 主 人 翁 。 通 过 他 的 弱 点 ， 观 众 更 可 以 看 出 相 反 气 质 的可 贵 。 胡 教 授 以 高 行 健 的戏 剧 [山 海 经 传 ] 来 说 明 他 的 观 点 ： ACT10胡 耀 恒:那 麽， 高 行 健 写 的 [山 海 经 传 ]， 里 面 有 黄 帝 ， 伏 羲 ， 蚩 尤 ， 神 龙 ， 有 传 说 中 的 古 圣 仙 贤 。那 麽 ， 这 个 剧 本 我 们 的 古 圣 仙 贤 加 以 完 全 的 否 定， 说 他 们 都 是 要 权 力 的 人 ， 是 耍 阴 谋 的 人 ， 不 爱 人 民 。 这 正 是 我 所 说 的 儒 家 的 意 义， 因 为 表 面 上 他 好 像 推 翻 了 儒 家 所 尊 重 ， 所 崇 拜 的 伟 大 圣 贤 。 但 是 呢 ， 在 精 神 上， 这 些 传 统 的 古 圣 仙 贤 只 是 假 的 形 象 ， 因 为 重 要 的 还 是 他 们 爱 不 爱 人 民 ， 管 不 管 公 道 。 那 麽 ， 高 行 健 从 具 体 。 里 面 显 示 出 这 些 人 是 自 私 自 利 ， 残 忍 的 。 所 以， 他 从 否 定 中 国 的 传 统 人 物 来 肯 定 中 国 传 统 所 尊 重 的 [爱 护 人 民 ] 的 精 神 。 END ACT10VOICE: 说 到 西 方 当 代 戏 剧 家 对 高 行 健 的 影 响 ， 胡 耀 恒 教 授 认 为， 高 行 健 只 是 从 他 们 那 里 学 会 了现 代 戏 剧 技 巧 ， 但 在 精 神 上 并 没 有 接 受 他 们 那 套 [生 命 是 荒 诞 的 ] 存 在 主 义 哲 学 思 想 ： ACT11胡 耀 恒:象 冉 内 ， 贝 尔 孔 ， 他 们 对 人 生 好 像 没 有 那 麽 大 的 关 怀 。 象 尤 内 斯 库， 他 的 剧 本 里 面 也 没 有 。 象 贝 克 特 ， 他 的 [等 待 戈 多 ] ， 说 的 是 现 代 西 方 人 什 麽 都 没 有 了 ， 等 待 上 帝 没 有 了 。 十 九 世 纪 以 来 ， 对 所 谓 进 步 progress 的 信 心 和 希 望 也 落 空 了 。 那 怎 麽 办 呢 ？ 只 能 等 待 。 等 待 什 麽 呢 ？ 也 不 知 道 。 VOICE: 胡 耀 恒 教 授 认 为 ， 高 行 健 能 够 在 向 西 方 当 代 戏 剧 家 借 鉴 戏 剧 技 巧 的 同 时 ， 仍 追 求 他 的 [关 注 人 生 ] 的 儒 家 思 想 ， 实 在 是 曹 禺 之 ?? 中 国 当 代 最 伟 大 的 戏 剧 家 。 MUSICVOICE: 听 众 朋 友 ， 您 刚 才 听 到 的 是系 列 报 道 [高 行 健 -- 一 位 自 我 放 逐 的 中 国 作 家 ] 第 五 集 [高 行 健 与 中 国 实 验 戏 剧 ]。 下 周， 我 们 要 为 您 播 送 这 一 系 列 报 道 的 第 六 集 ， 欢 迎 您 到 时 候 收 听 。自 由 亚 洲 电 台 记 者 陈 慧 ， 从 美 国 首 都 华 盛 顿 为 您 报 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