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回來了————拘押30天之後。渭南檢察院沒有批捕。這就是說,就算是抽像地把這樁“書案”看做“大案要案、流竄作案、集團作案”,以渭南警察收集的那點子所謂犯罪證據,檢察院不認為有足夠依據立案。
都在黨委領導下呀,檢察院這回怎麼不給自己“低頭不見抬頭見”那幫橫哥們面子了?我們——所謂我們,就是中秋節放假最後一天,聚在北京一個館子裡“飯醉”,給蒙難歸來的老謝接風的朋友——認為,老謝得以按照《刑事訴訟法》程序回家,是“庶民之勝利”,是網友、推客、博主的勝利。人民,歷來只知逆來順受的人民,在這樁跨省抓捕的書案裡,顯示了自己的觀念與力量。
前來“飯醉”者,從84歲到“快3歲啦”。前者是中國法理與民法專家郭道暉,後者是胡謙慈(仍在“服刑”的胡佳的女兒),由媽媽抱著,為脫險歸來的謝伯伯獻上一束鮮花。
“飯醉”主體是50多年前那場“反右鬥爭”的幸存者。最年輕的也在70歲以上了。近年來,他們開始講自己的故事,開始公布自己以青春與磨難換來的見識,開始要求國家賠償……他們的抗爭入情入理、堅忍持續,已漸漸為下一代和再下一代所知,可惜活動多在同難者圈子,圈外竟然有了“老是這套苦大仇深……”這種議論。這回,為老謝、為三門峽移民,他們來了,他們說的已經不只自己——因言定罪在中國還要一樁冤案接一樁地持續下去麼?前右派已經不僅是受難者,他們腰杆挺起,加入戰鬥行列,成為新一輪維護公民言論自由的發起人、推進者、中堅力量。
60歲、50歲、40歲和30多、20多歲的朋友也來了。過去,這幾個年齡段好像有點隔膜,比如我和總書記這批“紅旗下長大”、除了毛澤東卓婭舒拉沒念過什麼別的書的半傻兒,怎麼跟受苦自強的老三屆、跟眼界大開的70後、跟 “twitter” 黑莓不離手、有事網頁見”的聰慧小友們說話啊?但這回大家到場。沒有隔閡、沒有青春驕矜和相互菲薄,因為在中國這塊土地上爭取言論自由,絕不是輪到自己頭上才哇哇叫一番能獲得。民族苦難不能就那麼煙一樣地飄入歷史了事。沒有言論自由,中華民族有未來麼?
鐵流是第一高喊“老謝書案絕不是他一個人的事”;高調點出“沒有新聞立法,依言治罪將層出不窮”;並且在得到患難之妻首肯後,捐出自己辛勤勞作掙下的100萬,以推動新聞立法的研究、追述、討論,並援救被難記者作家。他在餐敘會上宣布了“鐵流新聞立法基金”——大家感動之際不免心下忐忑:《獨立基金會法》還正待我們奮鬥出台哪。工商這回不至於像對待公盟那樣挑他的刺吧?或許,這位早已置生死毀譽於度外的七七鐵漢,正等著什麼橫人破門闖入,造就一個新的推進《獨立基金會法》的機會。
辛子陵呼吁“全國人大立即著手制定新聞出版法”,不僅要廢除一個黨宣傳部門對全民大管制,還要在立法的基礎上實行追懲制而非預審制。他坦承自己要“救黨”——共產黨不立法、不守法、不改革,就要失去生命力,走向消亡。
《新聞法》老資格研究學者孫旭培從武漢趕回北京,向大家報告如何自80年代初就隨著中國整個政治形勢的起伏,艱難地起草、修訂、推進、剛剛放行又查禁的曲折歷程。還有任彥芳、丁東、楊繼繩……他們講得精彩之極。
曾經在援救老謝過程中專業性地亮過態度的中國作協•作家權益保護委員會辦事人員,這回,無論其文聯同事怎麼勸,堅決而明智地將自己定在“理解、同情,但不方便”到場的位置上——雖然大家很想知道作家的什麼權益受到損害時,這幫占著茅坑的人才方便。
敬愛的安全部門也有干員在周圍晃了晃,沒說話也沒干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