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雲會客室:深圳工會直選帶出的影響

南方都市報週一報道,深圳歐姆電子公司工會進行有史以來,工人一人一票選出工會領袖的直接選舉。事後,深圳市總工會更公布會大力推廣直接選舉,今年到期換屆的深圳163家逾千人以上的企業工會,將會同樣按照工會法、工會章程的規定,讓工人進行直接選舉,選出工會領袖及幹部。此舉無疑成為亮點,但是,國際工會聯合會主任黃靜雯則冷靜地說,工人一人一票選出自己的工會代表是遲早出現的事。

0:00 / 0:00

"其實是遲早問題。國際工會聯合會一直希望中國的工會或全世界的工會,工會必須是屬於工人,代表工人。工會最終要由工人選出及向工人負責,因為有關工人的工作權及勞動權等各項事,這是很重要的原則。我們一直希望目睹中國的工會,先別說現時仍未可能有完全的自由結社,或工人可在全國總工會以外自行成立工會,工會由基層的工人直選是重要的一步,且是正面的一步。當然,若在5年前沒可能會想像到有今天的現象,因為過去都是局限於在試點地方及流於形式,儼如下級工會向上級工會交功課。"

"不過,近數年間各地陸續出現工人罷工如本田汽車製造行,我們甚至目睹有些罷工,工人甚不滿意工會的表現,不獨見到工會並不是站在工人的立場,甚至是與老闆站在同一陣線上,希望盡快處理罷工而並不是處理他們的訴求。所以,有工人在罷工前提出改選工會。我覺得,一個十分清楚的訊息與中國政府及全國總工會的是,不能再搞試點,這已不再配合工人的要求,他們希望目睹的是工會多做點事,即使是官方工會也好。故此,今天出現的工會直選是遲早出現的事,這也是正面向前的一步。"

其實,過去數年間,廣東省有不少工廠先後陸續發生罷工潮,即使此次的歐姆電子公司,原來在今年3月29日起,員工已就工資制度及福利待遇問題向公司表達不滿,並提出了12項的訴求,可是,資方一直未能與勞方達成共識,最後出現700多名員罷工抗議。勞工待遇既已是近年間不斷湧現的問題,而工會則一直被指'代表'資方而非勞方,現在才出現是否有點遲?再者,烏坎村的村委會選舉又是否成為激發人心改變的一股動力?

"遲與否,實難說,但是,不要忘記今年其實有很多事發生,是政治不穩定的一年,很多事都說要待十八大之後方可以做,烏坎事件的發展亦自是意料之外,故我相信會有相關影響。事實上,廣東省在過去年月中,是在思考如何處理社會矛盾。去年,潮州及增城發生本地人與外地民工的武裝打鬥,一個很嚴重的訊息傳出就是不再是經濟的問題,當事件涉及族群的時候,其實在社會上已是一項非常危險的事,故此,廣東省政府及共產黨過去一年已部署一個名為'新社會管理',希望社會能達致某程度的自治,讓一些組織可自行多些參與及自我管理,並不是所有事情都由中央、黨或上級工會拍板,再者,去年底又發生了數起大型的罷工,有工人重提工會在2012年後要有選舉的議題。所以,這些解釋了現時順着個形勢,在需要換屆的百多個深圳的工會,及去年發生了較大型的罷工潮的工會中率先進行較大規模的工人直接選舉。"

工會終於有突破,可以一人一票進行選舉產生,本該令人欣喜。但是,黃靜雯提醒,現有的選舉程序仍有很大的改善空間。

"在華人社會裏,我想選舉仍是要學習,不只是形式開放了,可以給你投票而已,工人裏尤其是現在的八十後、九十後的農民工,他們需要參與,亦需要知道工會選後需要被監察,所以,他們是需要有準備的。此外,工人是否有足夠的教育,我們不只是投票而已;另方面,整個程序是否公平、公開及公正。過去的選舉為人疚病,是基層在企業中的選舉是假的,著大家推選人選,但由於要'識'做人,因而會推舉一些管理層,配合上層的意思而完成選舉。過去,根本不會有層層逐級的選舉,提名權是由大部份廠方或上級工會人員組成的選舉委員會訂出,所以,誰提名或任何人都可被提名及有選舉權,這都是關鍵。故此,現開放選舉,在選舉過程上是需要留意。不過,我相信需要很多次選舉後,才可以慢慢實現,因為選舉不是一下子就呈現民主,而是需要循序漸進的過程。"

根據現時全國總工會基層工會的選舉指引,選舉委員會的籌備委員會的成立,基本上是由廠方及上級工會參與;提名權要通過上級工會批准,並不是每人都可以獲得提名。黃靜雯認為,現階段仍難以達致真正的選舉程序,亦不容易突破現有的規章。可是,稍後進行的百多個工會的選舉,她提醒,需要留意有關的程序,看看基層工會能否變成'海選',即每名工人可以直接提名,毋須有任何過濾。在是次深圳歐姆電子公司工會的選舉,上任主席在選舉中,票數是倒數第三名,未獲足夠票數當選,黃靜雯對這結果,又是否早有預料?

"這是正常的結果,因為這個工會完全沒有發揮到功能,並不是代表工人的訴求跟工廠溝通,且令很多工人感不滿。這名主席在選舉期間接受傳媒訪問時,自己亦承認工會自2007年成立以來,仍歸於形式而已,故此,是次容許工人進行選舉,這名主席選不上是很正常的。"

現在仍未擴大至整個廣東省,仍然是一個地區範圍,不過,黃靜雯認為這是一項突破,至低限度,官方願意做出一個姿態,踏出這步。但是,往後會否有機會再拓大致周邊鄰近地方的工會也進行直接選舉?

"我們覺得是一種常識,矛盾逾大,就最有機會有轉捩點。此次深圳能夠這樣做,我相信是工會與政府也望可以穩定下來。倘若效果良好,他們也望變成一個模式或典範,往其他地方推行。我深信總工會也該知道,總工會是積習難改,因為依附在管理層實在太難改。所以,此次是一個很好的示範,不是上級要你選,即使你也可以很容易完成這形式,而是確實在一些曾出現過嚴重矛盾的地方,藉換屆順便推行選舉。這是關鍵位,故此,你可以見到總工會是經過思考進行的。由上而下選工會,過去已證明是不可行。"

除深圳以外,哪裡有機會可先推行基層工會直接選舉?黃靜雯說,端視乎那裏先有工潮爆發。但是,仍需要有工人親身經驗過罷工,他們才有動力推行新的嘗試。姑勿論如何,是次的選舉推廣,黃靜雯洞察到,總工會是經過布置及有策略性進行。但是,這一變動已改變了工會的運作,由過去面向的是資方、上級工會及黨委,轉而要面對工人,需要考慮對工人負責,這是過去從沒發生過的事。因此,往後可能出現的情況是

"企業往後會用各種方法收買工會,會給好處獲選的工會代表等。事實上,這些情況在很多國家包括香港也有出現,老闆自然不喜歡工會有那麼多監督或要求,所以,我相信選舉後,企業的利益及工會代表工人的利益的距離會拉開,即工會雖則仍是官方下的工會,但是,它該與企業有一些距離,不再如過去般是身份重疊。這已是一個轉捩點,需要正面看這事。現在關鍵是,工人以後怎樣利自己選出的工會作為平台,盡量代表自己。若工人沒理會,仍舊繼續自己罷工,這樣工會選舉亦無意思,自己愛罷工就罷工兼不參與工會。所以,仍要看各方面如何處理問題。"

黃靜雯指,工會成立的目的很簡單,就是爭取權益,讓工人的生活有改善,待遇得到提高。不過,仍要看這些工會是否醒目,首先絶對不能在中國裏鼓動別人罷工,此外,跟企業談判時,要有為大家爭取福利的信念,懂得利用自己的角色。還要做培訓。

"十分重要的一步是開放予員工可以一人一票,另外,就是培訓他們,更望他們能每年都可以跟企業有集體談判。作為國際工會,我覺得不少基層工會在代表工人的意見,在表達及處理眾多工人的訴求時,跟企業談判時如何盡量為工人取得最大的利益,但是,是要有方法及策略進行,我相信這些空間是可以多一點交流。讓他們目睹別國的工會如何做,並不是每事都要進行罷工,箇中仍有其他方法,要讓企業知道,工人是團結。"

她認為,除了讓工會代表多一點與其他的工會代表進行交流外,還有一點更重要。

"如何保護工人及工會幹部。倘若工會的代表越來越有代表性時,企業便知道這工會不再是假工會,因而會有很多招數包括懷柔、打壓或'陰乾'工會。如何保護工會幹部?這其實也是國際工會之間經常遇到的問題。我相信,當這些試點慢慢平穩下來,基層的工會在國內或國外的交流,對一群獲選的幹部是很重要。"

工會成立後,相信率先會做的是要求提高工資,這些訴求也是官方工會透過集體談判提出的。賺取利潤的企業不分是國企或外資公司,並沒有跟員工分享利潤,此外,企業內有很多外判工人,但他們卻沒有跟企業簽訂勞動合同,而是受僱於外判中介公司,因而得不到企業賦予工人的任何福利,因而同工不同酬已是彼彼皆是的現象。黃靜雯估計,新的工會幹部當選後,會有一些作為,讓一群員工及上級工會目睹他們會爭取工資提高,不過,她亦希望工會能爭取到與企業訂期進行集體談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