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陳秉安是一位新聞工作者,從醞釀、收集資料,下筆寫作,花了整整22年時間,完成這本以紀實文學形式的鉅著。以鉅著來形容,並不跨張;作者在寫作這本書的歷程中,走遍深圳不同角落及其他省市,採訪百多名由五十年代到七十年代,涉及逃港的人物,當中包括與執行政策相關的黨官、幹部,也有曾經偷渡的人,他們的家人,朋友等。作者為了親身體會偷渡的感受,更在深圳民政局友人的安排下,喬裝偷渡者,潛入收容所,在酷熱、惡臭的監房中,聆聽偷渡者對香港的幻想及藏在他們心底的怨氣。
這本書寫作時間長,當然有其特別的原因;一方面是搜集資料困難,在2007年以前,但凡涉及外逃的歷史檔案,都是國家機密,不能公開。作者即使找到了見證人,做了採訪,也不能公開發表。然而,歷史真相又豈可永遠沉於深圳河底?!2007年4月,廣東省檔案館解密了1949-1974年間的一萬二千多項檔案,令作者不單可以翻閱有關當年偷渡潮的重要資料,也反映他可以把多年來搜集的資料公開。
“改革開放”是鄧小平的主要政策,不少評論認為當年鄧小平是改革先鋒。然而,作者在採訪過程中,有農民對他說:改革開放四個字,你們是用筆寫的,我們是用血寫的。
深圳作為經濟特區,成為“改革開放”政策的試點,又如何與偷渡潮拉上關係?
作者指出,從1955年開始有內地人偷渡香港起。深圳歷史上總共出現過4次大規模的偷渡潮,分別是1957年、1962年、1972年和1979年,偷渡者分別來自廣東、湖南、湖北、江西、廣西等多個省、市,多為農民,也包括部分城市居民、學生、知識青年、工人,甚至軍人。
逃港的方式,可分走路、泅渡、坐船三種。按路線,則有東線、中線、西線之別。泅渡通常是首選。偷渡者往往會選擇西線,即從蛇口、紅樹林一帶出發,遊過深圳灣,順利的話,大約一個多小時就能遊到香港新界西北部的元朗。廣東人把這種水路偷渡稱為“督卒”,借用象棋術語,取其“有去無回”的意思。在許多當地人的記憶中,一到夏天,水庫和河裏便人滿為患。不少孩童從小就被家人灌輸,“好好練游泳,日後去香港”。為什麼要偷渡到香港?對於這個問題,陳秉安曾經問過很多人,得到的答案各式各樣,但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貧窮和饑荒。
經歷了大躍進及三年大飢荒的日子,老百沒有吃的,粵北已有人餓死,當時主管寶安、廣州以至省級的幹部認為,與其讓老百姓在國內等著餓死,不如放一部份出去.這也是出於人道的考慮。
中央如何理解五十年前這次偷渡潮?當時,人民日報軍事組組長連雲山秘密到了深圳,喬裝過境耕作,從大鵬灣過境,再到九龍,想了解偷渡者的心聲及實際情況。他秘密訪港卻親眼見到香港的實況:在香港做乞丐的都比我們這邊好,只要你幹活,就有飯吃,偷渡的人沒有一個後悔的。
連雲山這次行程寫成內參,經新華社交到鄧小平手上;之後,相關政策開始鬆動,對大陸出逃的難民有一個放寬不究的指示。
六十年代寶安的寬鬆政策,讓人民渡過了經濟最困難的日子,一場文代大革命風暴,農民連養幾隻雞也要挨批鬥,生活又再艱苦起來,偷渡潮又再出現。到1977年底,剛剛後出的鄧小平到廣州,聽過彙報後,他承認是政策出了問題。兩年後,中央工作會議支持讓廣東先搞特殊政策;第二年,即1980年五屆人大會議正式宣告成立深圳經濟特區,由此,打開了寶安的新紀元,也啟動了中國的新紀元。因此,大逃港也可以說是促使大陸改革開放的一個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