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去的年度東盟峰會正式簽署成立東盟經濟共同體(ASEAN Economic Community)的協議,加上已落實的泛太平洋戰略夥伴協議(TPP)及亞洲基礎建設投銀行,一時間東亞地區多了兩個新的區域合作組織,亦似乎為東南亞及太平洋的爭奪揭開新的戰幔。在美國及中國開始新一輪的戰略調整之時,閱讀新加坡東南亞研究所(ISEAS)副所長黃基明博士(Ooi Kee Beng)著的《The Eurasian Core and its Edges: Dialogues with Wang Gungwu on the History of the World》似乎有深一層體會。
正如其前言所指,這是黃基明整理他與知名歷史學家王賡武教授5次對談的成果。由於首三個章節的對談時間相對接近,因此它們可視為一個整體去閱讀,其內容由回顧世界政治經濟發展史到早年東南亞在國際政治的特色。後來兩個章節與前三章節相距較遠,分別討論當代中國如何回應西方挑戰及今後國際政治格局的演變,因此可視為兩個獨立的對談處理。
作為知名歷史學家,王賡武提出一個既非西方亦非中國本位的歷史觀點︰世界政經歷史的演變由歐亞大陸而起,以大陸邊緣之地為終。他提出世界歷史的理解應以歐亞大陸的「遊牧民族」為主軸,以西方及中華文明是回應這些遊牧民族所帶來的挑戰的結果,例如羅馬帝國之於斯基泰人(Scythians)及匈奴人(Huns),中華帝國之於匈奴及蒙古人。這與地緣政治學家麥金德爵士(Sir Halford J. Mackinder)的世界島(Heartland)學說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前者強調歷史的發展由世界島為中心影響著邊陲地區,後者強調掌控世界島對掌控世界政經發展的重要性。
王賡武以此為主軸,繼而分析歐洲在全球權力爭逐的歷史︰地中海作為權力爭奪的關鍵。他指出,因為阿拉伯人佔領了世界島及地中海沿岸,令基教文明體系須要以海洋的方式繞道而行,因而非洲 – 印度 – 遠東航線、也因此發現了美洲大陸。而美洲大陸的出現及歐洲對美洲的殖民行為,令美洲 – 特別是北美洲 – 成為地中海系統的延伸,令日後美國得以結合地中海系統(歐洲國家)所孕育的海權及美洲大陸所孕育的陸權,因而成為美國得以稱霸全球的基礎。這亦可以解釋到為何美國在東歐及中東政策是以陸權為思考基礎(對世界島的控制),在太平洋及東亞政策則以海權為依歸(以航線、航權以貿易為合作基礎)。
然而,有別於麥金德爵士對世界島控制的堅持,王賡武認為今後世界將屬於海洋的(The Global is Maritime)。而王賡武強調歷史的教訓表示,只有海權的大英帝國最終難逃日落的厄運,控制世界島的俄國也因為欠缺海洋最終難與美國抗衡。因此近年致力發展海洋技術的中國能夠成功轉型,假如成功由單純的陸權國家轉到陸海權並重的國家,勢將影響今後國際地緣政治格局的發展,與美國主導今後的國際政經格局。而東南亞國家,甚至包括香港在內的南洋貿易圈會否成為亞洲的「地中海系統」,而這個「系統」又如何促進或平衡中國及美國的海權發展,相信也是未來東南亞研究及香港研究的重要研究方向。
(鍾樂偉為香港中文大學講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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