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流失記憶--孫傳恆保護受傷學生被判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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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年前﹐只有19歲的孫傳恆是工治聯成員﹐當時是實習工人,在八九年6月7日因掩護受傷學生逃亡而被捕。1990年8月14日北京法院以"持械聚眾叛亂罪"判處孫傳恆無期徒刑。之後﹐他被改判為有期徒刑。16年後﹐孫傳恆刑滿出獄後,全家一直處境艱難。但孫父表示﹐"有容乃大,無慾則剛"﹐他們全家都堅持著這個做人的准則。(羅伯特/林樂同報道)

孫傳恆是家中的獨子。1989年天安門爆發民主運動的時候,他還只是北京地質儀器廠的實習工人﹐但1989年的那場運動,不僅徹底改變了他的人生,也徹底改變了他父母的人生。

天安門廣場爆發民主運動後,剛剛19歲的孫傳恆與一群熱血青年一起,成為工治聯的成員,自覺自願地保護著和平表達訴求的大學生們。但學生們的和平願望換來的卻只是鎮壓的槍聲。他在逃過了鎮壓的子彈後,掩護著一名受傷的大學生在北京東躲西藏了3天,並試圖從天津逃亡。6月7日,當孫傳恆帶著一位受傷的大學生出現在天津車站時,引起了天津警方的注意,隨即被早已聞風等候在那裡的警察抓捕,隨後遭到了嚴酷的審訊。

多年以後,經歷了17年煉獄的孫傳恆不願意去回憶那時候的細節。他曾經對朋友說:忘記,因為想起它對於我現在的生活和心態不會有任何正面的意義!

孫傳恆被逮捕後,當局除了對他施加了酷刑,北京市中級人民檢察院也試圖以"破壞罪首要分子"的罪名、並加上"對國家和人民危害特別嚴重、情節特別惡劣"的指控。在當時的背景下,這樣的一份公訴,無疑是可以置孫傳恆於死地。

盡管命懸一線,他咬牙承受著常人難以忍受的刑訊逼供,堅決不認罪﹐但檢察院最終還是以"持械聚眾叛亂罪" 起訴他。1990年8月14日,北京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判處他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孫傳恆隨即提出申訴,但二審仍然是維持原判。但孫傳恆依然不接受這樣的判決,持續進行抗爭,一直到1993年4月26日,他才被改判為有期徒刑16年半,剝奪政治權利5年。

孫傳恆先是被投入北京市第一監獄服刑,此後又被轉到集中關押抗暴者的北京市第二監獄。孫傳恆在獄中始終不認罪,1996年也曾因此被關在小號裡一個多月。

嚴刑折磨導致孫傳恆的身體遭受了嚴重的損害,1997年,因營養不良和監獄生活的重負,他先後患上了腎炎、結核病、嚴重的貧血、腰椎間盤突出。

盡管遭受的是17年煉獄般的折磨,但多年以後,孫傳恆卻不願意去敘述自己承受的這些苦難,在和看望他的朋友聊天時,反而以輕松的口吻說:"我算是幸運的!"他覺得,沉浸在苦難中,不會給未來帶來好的影響。

孫傳恆有一個深愛他的家庭。孫傳恆的父母同是北京電子管廠的普通職工, 在退休後﹐父親孫克寬患有十二指腸穿孔及敗血症(由於穿孔引起腹腔感染),母親劉桂患有心髒病及腦出血.由於單位早已倒閉,醫藥費根本無法報銷。在他入獄的17年裡,父親和母親風雨無阻,每個月都堅持到監獄裡探視他。即便是在監獄管理局下令不准探望的1996年至1998年兩年間,父母仍然執著地每個月都到監獄裡去,只為了每個月為兒子存入100塊錢。

為了傳恆能早點出來,父母每天吃齋念佛。他們曾對上門探望的朋友說:"我們這輩子沒有什麼奢望了,只盼著能這樣夠熬下去,見著小恆從監獄裡走著出來……"

在監獄裡呆了11年後,為了能夠讓父母安心,並為自己今後的生活做長遠的規劃,2000年,已經30歲的孫傳恆在監獄裡開始了自學。

從2000年至2005年的的6年裡,他通過49門大學自學單科考試,拿下了法律、心理學的大學文憑。此外,還在監獄裡閱讀了大量的歷史、哲學、中醫學書籍。

孫傳恆的父親曾是工程師,在提到兒子的表現時,也深感欣慰。但對一個有過監獄生活的人,這種努力卻很少有回報。

他說:好學還可以,他就是喜歡看一些書啊,學習一些新鮮東西。但當今社會能不能實際運用上,這又是另外一碼事。

2006年2月25日孫傳恆刑滿出獄時已經36歲了。雖然他的兜裡揣著兩份大學文憑,但因為有了入獄的經歷,找工作卻異常艱難。他出獄後的第一份工作是幫別人看小攤,順便自己賣冷飲。此後,就不斷打零工,以求讓父母安心。

作為當事家長,在談到兒子的那段經歷,父親孫克寬老人沒有多談。但他堅信,做一個正直的人,是自己這個家庭一直堅持的基本准則。

他說:這就只能由後人來評說了。我們不能多加評論,尤其我們作為當事者來講,更不能評論這些事情,您明白了嗎?……這個人肯定性格剛強啊。哎,是不是?呵呵……我們在一起交流就交流這些事情。怎麼樣做人,對吧?因為人生,來是干什麼來的?我們不能談說都做到了,只能是向這方面努力些。

25年過去了,當年19歲的孫傳恆已是44歲的中年人,因為嚴守著責任感,他依然單身。他曾經告訴朋友,一旦有了婚姻,就必須對另一半負責。但他連自己也養不活,連父母也照顧不好,更無法對另一半負起責任。目前,他已經離開北京,在南京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