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那種反差簡直是天昏地暗。二十年後我還用這句話,可能別人認為我危言聳聽,但只要設身處地就會理解。滿腔熱血地前往北京,結果把他們送進虎口的並非公安,而是高舉民主旗號的學運領袖。
二十年前,魯德成、余志堅和喻東岳只是二十來歲的小伙子。三人都在湖南瀏陽長大。魯德成說,瀏陽是毛澤東起義的地方,那裡有很多老革命黨員,三人自小就認識到共產黨黑暗的一面。他說:對於那些所謂老革命的行為,我是感到很噁心,他們是多麼的霸道。當年天還未亮我們就要排隊買肉,天亮了,他們大喊一聲,肉就送來。我們當年一個月的伙食費是六到八塊錢,他一個老革命的工資是三百塊人民幣呀!
一九八九年五月十八日,魯德成、余志堅和喻東岳製作了一對寫上“結束一黨專政,建設民主中國”的五米長黑布橫額,懸掛在湖南長少市火車站樓台上,然後隨同湖南的學生前進北京,聲援在天安門廣場爭取民主的學生。抵達北京後,他們又製作了一對寫上“五千年專制到此告一段落,個人崇拜從今可以休矣”的橫額,張貼在天安門城樓主門洞兩側。五月二十三日,三人用紅色油漆和雞蛋潑污在城樓上的已故國家主席毛像東的畫像。
魯德成說,他們對於當日的行動已反覆思索,認為是最有效的表達方法,絕非外界所言的一時衝動。他說:我們三人坐在地上,造雞蛋燃料,喻東岳寫標語,我們還對好時間,我們三人都有分工。我們都是想好的了,做了後也沒有慌張地跑,因為我們認為是正義的事。
不過,時至今日,仍然有人質疑他們當日的行動,魯德成感到很心痛。當年他們就是看到中國人對共產黨和黨領導的麻木崇拜,因此寫了這對聯和以塗污毛澤東像來表達,但無論當年還是現在,仍有不少人堅信共產黨的領導,認為在一黨專政下可以實現民主。他說:有人問我,為甚麼不自己拿一幅毛澤東像,然後在廣場塗污算了。當時,甚至有人打出標語說要擁護共產黨的領導作為基本原則,這叫民主運動嗎?二十年後還有一高舉所謂趙紫陽旗幟,民主是人人平等的,每一票都是均等的。若二十年後,我們還沒有半點反思,民主發展再過二十年又怎樣?
魯德成說,雖然現在他、余志堅和喻東岳都已離開了獨裁專制的國土,真正享受到自由,但回想起當年學運領袖把他們視為敵人的一幕卻難以忘懷。他說:“學生把我們弄到指揮部,我非常興奮,我以為見到戰友,很自豪的把身份證拿出來。但我看到他的面部表情,那種嚴肅,我不敢相信。他們好像質問犯人那樣問我們叫甚麼名字,從哪裡來。我想他們看到了我們的標語,很容易明白我們的真正主張,但他們卻把我們當成敵人。”
不過,魯德成認為,相比起六四死難者和現在仍被囚禁的學運參加者,自己所受的苦不足掛齒。他說:“想起那些死難者,我們又算甚麼。和我關在一起的有一個叫羅紅軍,他在八九年六月二十二日被拉出去槍斃,那天早上我們還被手銬扣在一起,他連上訴的機會都沒有。還有更多死得不明不白的人,我們又算甚麼。”
要魯德成重提二十年前學生把他們送交國家安全部那一幕確實是很困難,因為那種被人遺棄和不認同的感覺實在太難受。魯德成說,他將選擇一個適合時間再詳談當年學運領袖的決定。
明天,魯德成將談論他對現今中國青年和中國民主發展的看法,以及他在加國生活三年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