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纸运动】专访在英中国学生：反对声音一直存在，只是被压著

在英国，短短一个月内的两场抗议活动，都是由当地中国留学生发起。是甚么驱使他们打破沉默、走出恐惧，发出「小粉红」以外的声音？

乌鲁木齐的大火及燃烧中国各地的示威，促发过千名在英华人周末包围中国驻当地大使馆。而不到一个月前，伦敦也出现了罕见的声援「四通桥勇士」活动。短短一个月内的两场抗议活动，都是由当地中国留学生发起。是甚么驱使他们打破沉默、走出恐惧，发出「小粉红」以外的声音？对于部分港人冷漠看待中国「白纸运动」，他们有何看法？本台驻伦敦记者专访了一位中国留学生示威者。

公安：现在要查身分证啊！

上海示威女生：为甚么要这样子？我不理解啊？喂！喂⋯⋯

群组聊天其他人：请问还好吗？请问还好吗？还有人在吗？刚才的女生呢？回覆一下！

英国时间周日（27日）早上，当上海年轻人响应号召上街抗议的时候，身在伦敦的中国留学生伊芙琳（化名）从通讯软件的群组聊天直播中，听著一名参加上海示威的女生被公安带走前的最后呼喊。

伊芙琳说：在我听到她被抓走的那一瞬间的时候，我能想到的唯一方法就是在群聊里不停地喊，不停地喊，是否有人可以去帮她？后来她再也没有发出消息的时候、再也没有声音的时候，我那一刻就是觉得无力。就是从一开始的震惊，到愤怒，然后再到最后的无力。因为我知道，我已经甚么都做不了。

受「四通桥勇士」启发   打破沉默

伊芙琳在英国留学3年，中国国内的情况一直牵动著她的心，但同时她被深深的无力感包围。10月中，当「四通桥勇士」彭载舟（本名彭立发）在北京街头挂起「要自由、要尊严」横额的同日，身处异国的伊芙琳从一本女权书上看到一句话，令她联想到头顶无止尽的枷锁，她决定起来行动。

伊芙琳说：那本书是关于女权运动的，然后我在那本书的首页看到说 「同志们！再坚持一下！我们现在的情况似乎挺好的，再过几年，也许我们的目标就可以达成了」。在那一瞬间，再加上我看到四通桥事件后，我的内心是非常复杂的，因为我想这本书在2000年以前有人借过，然后它上面说再过几年也许就会有改变。我在想，写这本书的人，或者是上一次看这本书的人，他们现在心里是怎么想？他们会不会想，还有多少个几年啊？所以在那一刻的时候，我觉得我必须得做点甚么，我不想再坐以待毙，我不想再沉默无语。

透过「海报运动」看到彼此：我们不是孤独的

就是这样，她开始参与「海报运动」，从网上下载各种反对封控、支持自由民主的海报，打印出来贴在自己的校园。刚开始，她以为这只是一个人的孤独行动，却慢慢发现有很多留学生和她一样，孤单而害怕，不知道面对庞大的中国共产党，自己可以做些甚么。当他们通过「海报运动」看到战战兢兢、却志同道合的彼此时，他们不再感到孤独，也逐步走出恐惧。

在10月底，伊芙琳和其他留学生在伦敦发起了一次抗议活动，声援彭载舟，明确反对过度防疫，呼吁政治改革。

伊芙琳说：那个活动自然而然就发生了，然后大家自然而然就来了，带著他们各式各样的标语和诉求。大家踊跃到中心里，对著话筒演讲。虽然当时我们的话筒也不是特别的先进，所以我们的声音很小，但是不管是在广场楼上还是楼下的朋友们，他们都在仔细聆听每一个人说的话。每一个人都看著彼此，我看到他们眼中的坚定，是非常非常美丽的。

这场在伦敦市中心特拉法加广场举行的集会，得到过百名在英华人参与，当中以留学生为主。他们有的打扮成「大白」，讽刺防疫政策，有的模仿「锁链女」以锁链把自己锁上，表达女权诉求。他们拿起话筒，喊出口号、读出诗歌、唱著 「Do you hear the people sing」，力竭声嘶地呐喊，是几十年来绝无仅有的一次在英华人抗议活动。

超越恐惧　盼以实体活动让志同道合者走在一起

那次活动后，伊芙琳和其他有共同理念的朋友，正式以「China Deviants」为名（暂译「中国反贼」）开通了网上平台，计划持之以恒举行更多实体活动，让中国留学生明白自己并不孤单、彼此交流，希望让更多国人觉醒，践行民主和自由，反对独裁。

而上周乌鲁木齐的大火、全国各地年轻人的呼声，促使伊芙琳和夥伴们再次走上街头。他们号召在英中国人到中国大使馆外悼念。短短一个月里，在英中国留学生两度站出来，而这一次，参与的人数以几何级数增加，喊出的口号和诉求也更多元。

留学生「不是只有小粉红」

伊芙琳说，从前她总以为中国留学生中，以「小粉红」人数较多，然而自从「四通桥事件」后，她看到不少留学生开始转变；更重要的是，更多以往沉默不语的留学生不再惶恐，敢于发出「小粉红」以外的呼声。她希望让外界知道，中国留学生是一个多元的群体，不是只有亲共的声音。

伊芙琳说：这个标签也是我们想做更多线下活动、去呐喊的原因，因为我们也想让中国以外的人们明白，其实我们也有不一样的声音，只是这些不一样的声音可能长期被压迫著。我敢相信在「四通桥事件」以前，甚至追溯到六四事件时，其实反对以及不一样的声音一直存在，只是因为一直被压迫著，所以大家听到的，更多就是亲共的语言。但我相信批评的声音一直存在，可能之前没有那么多，但是现在多起来了，能让更多人听到了。

伊芙琳和同伴正筹划下周六（12月10日）「国际人权日」再到中国驻英国大使馆外抗议，并呼吁世界不要忘记被中共政权压迫的人，包括因声援「铁链女」被捕的中国网民「乌衣」、女权活动家黄雪琴，以及香港民主派初选被捕的47人等。他们也将邀请维吾尔人、港人等群体一同参与活动。

盼团结港人等族群为信念而行

对于中国的「白纸运动」，香港人反应不一，部分表现冷漠，甚至对海外中国留学生举行的抗议活动加以防备，伊芙琳对此表示理解。

伊芙琳说：毕竟2019年的时候，中国网民就是有很多不停在骂香港人。就是我看到那样的评价，我心里也会难受，我心里也会开始慢慢对中国人的示威冷感，我觉得完全可以理解。但我想说的就是，在港人群体里面，也有愿意支持我们的人们。

她特别提到，10月底声援彭载舟的活动中，不少香港人向他们提供了宝贵的意见、提供设备，并现场支持他们，让她感到鼓舞。她相信，不同族群唯有团结一致，才会更有力量。

对于会否担心被其他中国留学生向中方举报，伊芙琳表示，如果总是专注在群体中分辨「间谍」，会破坏好不容易团结起来的声音，让群体互相猜忌。因此她宁愿选择相信同伴，继续为信念行动。

记者：吕熙　责编：李世民　网编：刘定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