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朋友听说我对曾彦修反唇相讥之后,担心我会受到可怕的报复,劝我低头认罪。我这人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何况当时我最害怕的毛泽东已经死了。于是,我不顾其他老编辑叔叔阿姨的劝告,拒不认错,无错可认。一天一天过去,我等待的可怕报复,始终未能降临到我的头上。
后来有人告诉我,从出版社的领导,到大大小小的编辑室主任、编辑、校对,甚至开车、做饭的,都有人希望我得到严重的处罚。曾彦修却和大多数叔叔阿姨一样,认为我心直口快,阳光坦荡,不惧权力,敢说真话。是一根好苗子。
1989年,我的专案组调查我的同学同事战友老师。在我的同事同学战友老师们看来:我被抓起来不奇怪,奇怪的是才被抓起来。为什么?就是从小学中学到大学,都有曾彦修这样的老师校长系主任。在陆军海军又有袁参谋宁艇长的爱护,到人民日报以后更有何匡王子嵩胡绩伟王若水的保护。
现在,这些保护过我的老师校长系主任参谋艇长总编辑社长部主任,大都已经离开人世。我要报答他们的恩德,只能用语言和文字。
最近一个离开人世的保护人曾彦修,是今年三月三日才过世的。
共产党最善于挑动人们之间的争斗。群众斗群众、群众斗领导、领导互相斗。特别是毛泽东发动的反右文化大革命,胡绩伟王若水何匡王子嵩,都受到严重的冲击。但是,他们并不会因为自己的厄运而迁怒于别的同样的受害者。曾彦修刚刚回到出版社的时候,确曾迁怒于我们这些掺沙子退伍士兵。首先是因为毛泽东周恩来这种荒唐无稽的政策,把知识分子成堆的出版社,当作烂泥塘。又把我们这些不相干的退伍兵,弄来掺沙子,刻意挑动矛盾。
所谓淤泥,无非是有一点独立思考的能力,有一点独立特行的做法。
当曾彦修遇到我这种超级淤泥,比淤泥还淤泥的沙子,反而在盛怒之下变得冷静起来,悬崖勒马,不再制造新的悲剧。这种毅然斩断罪恶链条的 精神,不能不让人肃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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