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德甫(Fox Butterfield)是在卡特接待邓小平之后、《纽约时报》设立北京分社时的第一批记者(从1979年到1981年)。他回忆到北京的第一天去住北京饭店,被要求报上自己的“单位”,否则不给住。即使如此,他也能感受到,30年不敢说话的中国人开始说话了。
包德甫:“我觉得自己是‘走进了糖果店的孩子’,满树挂的都是可以写的故事。”
纪思道(Nicholas Kristof)1988到1993年在北京。住进北京饭店之后,他按照前任的警告,还去查看了窃听器的位置。他首先经历了中国执行计划生育政策最残酷的阶段。
纪思道:“当时干部从下往上一级一级的骗,县骗省,省骗中央。三年后我们才发现,中国政府在推行计划生育政策时的残酷。从来没有一个国家,政府的政策影响到这么多人的私生活。”
作为亲自经历1989年“六•四”屠杀的记者,纪思道也提到他最感动的一幕:那些蹬三轮车去运送受伤的学生的人,他们的文化程度也就是中学,也许不懂民主的概念,却在冒着生命危险救人。
令罗森绍( Elisabeth Rosenthal)印象最深的是,中国人那种想尽办法一定要把消息公布出来的韧性。
1997年她刚去中国的时候,还需要在酒店大堂假装读报,等待与有采访线索的人会面,或去公用电话亭给他们打电话。 后来,人们用上了手机,越来越多的人打电话给她的办公室要提供自己的故事,尽管她办公室的电话是被监听的;也有的人推荐她去某个商业网站看一看。登录之后她发现那上面贴的是抗议的照片;一些中国记者自己不能自由报道,会通知她新闻线索,哪个村、哪个工厂在抗议。
罗森绍:“中共对权力的控制极为精致、极为严苛的,没见过其他政权这样维护自己。其控制程度一直延伸到学校,学生都是被教育只有一个党,没有民主社会的‘我不同意’这一说。”
周看(Joseph Kahan)在中国经历了非典(SARS)爆发到“08奥运”之前的五年。
周看:“对媒体的压制造成SARS迅速传播,没有及时揭开政府的掩盖。”
他说,随后几年,一切都似乎更开放。那时群体事件已经层出不穷,但中国人和外国人都以为,中国的经济繁荣可以和旧的政治体制并存,中央集权掌控一切的“奇迹”好像比民主国家的资本主义更有效率。也是“中国模式”这个词出现的时候。
周看:“但是滥用司法、掌控言论,是中国领导人从未让步的。”
2008年接棒的黄安伟 (Edward Wong)指出,经济危机使人们更多看清中国政府是如何运作的:靠的是政府注资,使经济漂浮在上,其中并没有市场的力量。 而且政府注资的钱实际是给了在政治上有关系的、在国有企业任职的太子党和官二代。
黄安伟:“当今世界成熟的全球经济能照搬‘中国模式’吗?就这么把资本给自己的关系、让他们拿跑了?人们也在问,这种裙带关系是有益还是损害了中国经济呢?”
黄安伟的父亲曾经是中共党员,在解放军中待过,经历了大跃进和其他一些事情,看到了共产党的现实,1950年代他有机会离开中国时就回到香港,后来到了美国。
记者们表示,人们对中国的关注程度持续不减,是因为中国在世界上具有非常大的重要性。中国一两年就出现一些新变化,但是人们谁也说不准这个复杂而奇怪的巨大系统会朝什么方向走。
已经92岁高龄的陶平(Seymour Topping)1946年就去中国报道内战,也去过延安。
陶平:“前前后后报道中国50年,看到中国各个阶段的变化。让我吃惊的是,我发现中共本质上没有变。”
他希望习近平能有所改变,但又说习近平是太子党,也是延安党员的后代。
陶平认为记者需要真实报道,关注中国人需要什么。在他看来中国老百姓最恼怒的是没有言论自由,以及官员的腐败。人们要求法制,在农村,对摆样子的村官选举持嘲笑的态度。
这次活动是为了庆祝亚洲学会的网络杂志《中参馆》(China File)的正式启动。
主持讨论的美中关系中心主任夏伟(Orville Schell)对记者表示:“美中关系十分重要,美国政府和新上任的国务卿应该努力推动美国的价值观,批评美国政府的同时,也要敢于批评美国的伙伴国家。”
《中参馆》的主编,曾任美国《时代》周刊驻京记者的翟淑珍(Susan Jakes)表示,网络公民记者的兴起改变了报道中国的方式。目前给《中参馆》供稿的也有中国记者和学者。
翟淑珍:“有些内容是他们感到在中国媒体上无法发表的。 报道中国新闻有一定风险,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会越来越轻松。”
以上是自由亚洲电台特约记者紫荆发自纽约的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