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晴重返公衆視野(下):談新作《問史筆記》揭露歷史謊言
遠離公衆視野二十多年的中國著名記者戴晴近期在泰國清邁接受本臺專訪,她除了回顧1989年學運期間的經歷,還談到接下來的新書《問史筆記》,希望叩問中共黨史一些關鍵事件的來龍去脈,"將他們的謊話揭露"。
記者:您最近完成了《鄧小平在1989》35週年版,又在寫新書《問史筆記》。您可否介紹一下這本書?
【獨家專訪】#戴晴 重返公衆視野:談“1989”和她的清邁歲月
— 自由亞洲電臺 (@RFA_Chinese) September 9, 2024
遠離公衆視野二十多年的中國著名記者戴晴,近期在泰國清邁接受本臺獨家專訪,她對本臺回顧了1989年學運期間的經歷,以及爲學生與中共高層對話的過程,還談到接下來的新書《問史筆記》,希望叩問中共黨史一些關鍵事件的來龍去脈。 pic.twitter.com/8l80DZbDv9
戴晴:我已經到了這個年齡了,我應該是慢慢慢慢的遠離這個社會,我能做什麼就做一點什麼。你比如說他們讓我寫一個鄧小平在1989,這個事情是很大的一件事,按理說不應該我承擔。但是沒有人承擔,我承擔下來了,我就叫它做未定稿,我的所有資訊都是有限的,但是我對歷史的叩問是無盡的。我那麼多問題要問,所以這本書繼續留給你們後人,叫未定稿,一點一點完成。我現在寫問史筆記。這也是我的編輯給我出的題目,就是說你覺得有什麼問題,你就問一問,然後你想辦法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出來答案什麼。
記者:您的《問史筆記》會問些什麼?
戴晴:你比如說,潘漢年(中共特工,曾任上海市長,後被打成反革命監禁至死)。潘漢年那樣的智慧,會因爲毛主席說了一句話,他就拿着材料找陳毅去了,接着就成了,一下子就定了,怎麼一下子就定成了饒漱石、楊帆、潘漢年反革命集團,是你那故事嗎?你騙我吧,特別有意思的是,寫潘漢年那本書的作者尹琦。尹琦是公安部給他出的題目,而且給他的資料,然後我就到尹琦那兒去了,我就一個一個一個問題問他。我就把1989鄧小平那本書拿來,我說送給你這本書,他看見這本書一把就搶過來,就回到他的小屋去了就藏起來了。然後接着我就問他問題,他一個都不回答。我就說毛(毛澤東)閉幕會的時候是那麼說的嗎?閉幕會的時候31號晚上,潘漢年他在哪兒啊?第二天他能找到陳毅嗎?陳毅第二天全部有事啊!第三天......然後就問,他一個問題都不回答,最後呢?下面我跟你說的這句話。你不要發表,我可以告訴你......。
戴晴問史:中國開國大典圖像爲何有四個版本
戴晴:國慶大典版本四個版本,第一個版本當時的情況,第二個版本沒高崗了,第三個版本沒劉少奇了,第四個版本沒林伯渠了。爲什麼沒有林伯渠呢?原來毛澤東1954年在杭州的時候,他住在那兒,江青接到了一封匿名信,這個匿名信就是林伯渠的夫人寫的,她叫做朱明。朱明寫了這封匿名信,以後呢這個就叫做18號案,這個柯慶施掛帥、羅瑞卿掛帥,所有的省委書記公安局長,整整折騰了多少年,破不了案,就問誰寫的?江青問誰寫的?楊帆寫的吧?誰寫的吧。抓了那麼多人,破不了案,然後呢,林伯渠死了,然後他給咱們的故事就是朱明就是向中央寫了一個報告。楊尚昆一看,這不就是那個筆體嗎?不就是那個匿名信嗎?於是就來問他,朱明說是我乾的,第二天她就自殺了,然後就結案了,你相信嗎?這故事。朱明那個匿名信發到杭州,發到江青手裏,別說王芳、羅瑞卿能破案,連我都破得了這個案子等等,這就叫問史筆記,很好看的問史筆記。這是我要把我所知道的一點點,他們想說謊話來騙咱們大家的,我能知道多少,我就揭露多少。
戴晴:當記者的痛苦是總被警察跟着
記者:在中國,記者寫東西,其實很多東西知道、想寫又不能寫,這對記者來說是件很痛苦的事情,您感受最深了?
戴晴:我沒有痛苦。我的痛苦就是警察老跟着我,但是我絕對什麼時候我都不在我自己的作品裏邊打折扣,我沒有告訴你的是因爲我不知道。我絕對不會說我知道了某人什麼某一天,絕對不會玩這個。
記者:您出來的時候,警察是不是跟你說,不能接受採訪不能怎麼樣,也立了很多的要求?
戴晴:不僅僅是我這次出來,整個這麼多年,我之所以能夠,那時候你可能不在。我是2023年就是王小佳(女兒)她正好呢那個2023年她55歲,她就趕着她過生日那天就退休了,她一退休了那麼我美國那麼多朋友那麼多那個親戚啊,弟弟妹妹侄子侄女外甥什麼一大堆,因爲我覺得我也是到了我的生命的晚期了,我就要走一圈看看他們,警察居然就把我放出去了。然後我跟他的約定說,我第一不接受採訪,然後第二,我不參加激烈的社會活動,他就放我出去了。然後我到了各個大學,大家想跟我聊天,你們在美國不是有個叫做close door meeting(閉門會議),全是close door meeting,所有參加會的人不可以錄像不可以手機,不可以錄音,不可以張揚,所有的人都沒有張揚,所以等於我一圈什麼事都沒有。又回來了,到了香港又回北京,把這警察給高興的呀!他認爲我履行了他這個,我是履行了,履行了,那你沒說不可以參加close door meeting等等。現在警察他們心裏非常清楚,他們頭兒來看我,到我們家,然後就說,您對我們還有什麼要求,然後你什麼可以提一提,我說我對你們就是有一個要求,很簡單,我說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從比如說80年代之後到現在,我哪件事做錯了?你們今天對我這樣,我哪件事錯了?他說我們也沒有研究,他們知道得很清楚。
記者:講講您的身體狀態,來了以後,自己的心情跟北京相比,有沒有不適應的?
戴晴:北京的它的霧霾實際上是煤和汽油和各種各樣的它的大的工業、大的工廠垃圾焚燒,它那個人口、那麼大的密集,所以它的霧霾的成分是非常複雜的,這裏邊有特別比如說有硫什麼等等。那麼清邁呢,你看看它的人口密度,你看看他們的生活方式,所以呢他燒稻草那是碳。所以呢,你就聞着有煙味兒,當然我們剛來的時候,我們就說,你燒稻草你幹嘛要燒稻草你在發展,你的建材你不要去用土用什麼了,用稻草板。
仍會了解中國的事 但盼輕鬆度過餘生
記者:現在您對國內的一些情況,經濟、文化、政治各方面的發展,您現在會經常去關注它們嗎?
戴晴:不關注,原則上你所謂的關注,我要知道怎麼回事,你比如說三中全會拖了那麼久,但是三中全會拋出了一個信息,民營經濟和這個國有經濟要怎麼樣,像這些我會了解,但是呢,我絕對不會,比如說又走到第一線,我要指出來然後怎麼樣,批評你包子怎麼樣,絕對不會這樣了。我知道很多年輕人,很多在這個位置上的人,他們在做這些事情,我呢就是謹守我自己的角色,做我能做的事,把我這個餘生,很輕鬆的走過就完了。
記者:乾朗 責編:陳美華、許書婷、嘉遠 網編:瑞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