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 | 报导者时间:“赶走独裁、你我有责”:海外缅人如何组成横跨37国的抗争补给联盟?- 募款、筹物资、做教案、游说各国政府 (文字 / 杨智强)

缅甸军人发动政变 至今已超过半年,对示威民众的残酷镇压已导致超过 1,000 人死亡,并有 5,700 人遭到逮捕。面对军警的暴力,原本在街头的抗争者,进入丛林中受训准备打游击;受到战火波及的百姓,逃入难民营里躲藏;在城市里参与不合作运动的人,则因为罢工的时间拉长,缺乏收入让他们日常生活出现困难。再加上 COVID-19 疫情 7 月又开始扩散,被军政府垄断医疗资源的缅甸,出现了病患在路边死亡的景象。

为了让反抗军政府的抗争得以持续,为数超过百万的海外缅甸人族群跨越国界的藩篱,在网络上串联横跨 37 国的联盟,想方设法把捐款与物资送进缅甸,甚至制作在线课程,避免学生失学。《报导者》采访了位在韩国、马来西亚、捷克、台湾的海外缅人,看他们如何串联庞大的资源,又如何与反抗军政府的" 民族团结政府 "合作,共同订定长期计划。

台北市中正区的咖啡厅里,由在台缅甸人组成的“台湾声援缅甸联盟”举办了一场声援缅甸抗争的活动。随着佛教僧人的带领,数十个人低着头、喃喃念出经文,哀悼因反抗军政府而逝去的生命。墙上投影片映出这半年来,缅甸人民惨烈抗争的纪录影像。影片中荷枪实弹的军警在一阵扫射后,示威者伤口淌出的鲜血,如同现场台缅人的眼泪,不断流出。

声援活动的日子刚好是缅甸“8888民主运动”33周年的纪念日。除了台湾之外,还有分散在36个国家的海外缅甸社群,也各自举办了援缅的活动。“赶走独裁、你我有责”、“革命必胜”等口号在在线直播间里出现,离乡的他们彼此鼓励、打气。

为数超过百万的海外缅甸人因不同原因散落在各国:缅甸长时间输出劳力到他国工作,移工是海外缅甸人的大宗;有人因为遭到内战波及,透过国际组织的第三国安置或是偷渡的方式离开家乡成为难民;以及早期因为政治迫害,流亡他国的缅甸政治犯。

在2021年2月1日以将军敏昂莱(Min Aung Hlaing)为首的军队发动政变后,散落在世界各地的海外缅甸人在经过数个月的网络串联,就与4月中旬在缅甸成立的“民族团结政府”(National Unity Government, NUG)合作,组成了一个横跨37国的海外缅甸人合作大联盟,在海外支持反抗运动,不愿看到缅甸走上独裁专制的回头路。(注:于2020年11月的选举中当选、本该2月1日上任的缅甸国会议员,在政变爆发后,自行组建了联邦议会代表委员会(Committee Representing Pyidaungsu Hluttaw, CRPH),作为代表人民的议会。他们自行废除了现由军方撰写的《2008宪法》,并于4月中成立民族团结政府(NUG),主张自己才是合法代表缅甸的政府,废除军方主导的宪法,并公布过渡期的民主宪章,成为跟军政府相抗衡的平行政府。)

大联盟成员横跨亚洲、欧洲跟美洲,但以东亚国家的缅甸人社群为主。其中,光是前往马来西亚合法和非法打工的缅甸人,就超过了50万人。来到马来西亚工作的缅人多数从事蓝领阶级的工作,在工厂、工地、餐厅或是出租车行,总聚集着缅甸人社群。

“不能让军人偷走国家,我要为我儿子的未来奋战”

《报导者》在线越洋采访现年44岁、在马来西亚工作了25年的泽耶(Zeyer),他说,政变发生的几天他相当难熬,跟他一起在电子工厂上班的35位缅甸移工中,有些人工作到一半会暗自啜泣,大家都无心作业、魂不守舍。

泽耶跟同事们难过了数天后,从新闻中得知国内民众奋勇抵抗,并且发起全国性的公民不服从运动(Civil Disobedience Movement, CDM)与罢工,让他们决心找出方法,从海外为国内的抗争添上一份力。

16年前泽耶跟同样去马来西亚工作的同乡女子结婚,育有一子;对方跟儿子5年前回到缅甸之后跟泽耶离婚。目前11岁的儿子跟泽耶的母亲住在一起。泽耶原本打算在近期回到缅甸做生意,跟儿子还有母亲一起生活,就近看着儿子在缅甸成长、受教育。政变打乱了他的计划。

虽然泽耶一度万念俱灰,但他很快转念:“不能让军人偷走我们的国家,我要在这里(马来西亚)为我儿子的未来奋战。”

泽耶找上了在国际组织担任翻译的缅甸同胞札德(Zed),还有几位热切想要帮助国内抗争的缅甸人一起讨论。50岁的札德在2009年因参加缅甸民主运动,遭军政府通缉而踏上流亡之路。曾在泰国参加海外反抗组织的札德英文流利,认识不少缅甸民主派的人士,对于如何从海外进行抗争有不少经验。

札德跟泽耶加入了在2月13日草创的“我们爱母国”(We Love Motherland)的组织,在吉隆坡发起募款救缅甸的活动,把募得的款项送入国内,资助参与公民不服从运动的组织。

从募款组织到沟通平台,期望对马国政府有游说力

为了得到捐款者的信任,他们把握的原则是让捐款流向透明。现年30岁,负责募款的辛妮(Shinny)说,她常常要一家一家的工厂、餐厅到处跑,当面跟缅甸移工说明他们捐款的用途。她会请在缅甸收到资助的组织手写收据拍照回传,让捐出的款项总额与收款单位收到的总数两边可以相符,尽量让募得的款项与流向透明。

现年30岁,负责募款的辛妮(Shinny)说,为了让捐款者相信组织将款项用在需要的人身上,让捐款流向透明相当重要。(图片提供/Shinny)
现年30岁,负责募款的辛妮(Shinny)说,为了让捐款者相信组织将款项用在需要的人身上,让捐款流向透明相当重要。(图片提供/Shinny)

缅甸人在大马打工的收入落在2,000令吉到3,000令吉左右,辛妮说,平均每个人的捐款大概是300令吉。“我们爱母国”一个月最多可以募到3万令吉,这些捐款在跟民族团结政府讨论后,会送到缅甸各地参与公民不服从活动的教师、医生、公务人员等团体手中,也会送到位于缅甸丛林中的难民营里。

经过一、两个月后,他们发现全马来西亚有超过20个类似的募款组织。札德跟其他散布在大马的海外缅甸人联络协调之后,在4月组成了另一个横跨全马来西亚的“缅甸在马来西亚联盟”(Myanmar Alliance in Malaysia, MAM),札德出任第二副主席。

札德说,他们原本期望此联盟可以扮演统整各组织金流,统一把捐款交给民族团结政府,由官方分配资金的使用;但因为整合与组织联系上的困难,这个目标并没有完全实现。

但是“缅甸在马来西亚联盟”仍然提供了大马的缅人组织交流与沟通的平台,在重大事件时发挥凝聚力量,“也可以说服大马政府做出对民族团结政府有利的政策,”札德说。

“以前我每天都在想怎么赚钱,现在我每天都在想该怎么帮助抗争”

东亚各国的海外缅人组织人数、背景不同,也有不同的运作方式。跟马来西亚超过50万缅甸人相比,韩国约有2万名缅甸移工;相较缅人散在大马各地,韩国的缅甸移工则是由人力中介统一引进,活动的聚落集中在几个工业城市。距离首尔大约一个小时车程的平泽市(평택시),就是其中之一。

34岁的苗津(Myo Zin)在韩国的汽车零件工厂工作了7年,除了周间在工厂工作之外,他在平泽火车站附近还开了一间缅甸商店,专门贩卖一些日用品给缅甸移工。在政变爆发以前,苗津就是当地移工协会的主席,专门帮忙缅甸移工跟韩国老板谈判,他解决问题的手腕灵活,人脉广阔。

在政变爆发后,这位原本八面玲珑的生意人成为了平泽市缅甸移工的领袖。苗津说,以前他在工厂每天工作10小时,周末会到商店开店工作,其他的时间就是帮移工处理事情;但现在他的商店几乎不会开张,除了到工厂上班的时间之外,他其余的时间都在开在线会议,或是跟同伴一起上街发传单、呼口号宣传缅甸的抗争。

“以前我每天都在想怎么赚钱,现在我每天都在想该怎么帮助国内的抗争,”苗津说。

在平泽市工作的缅甸移工年纪大部分在20岁到30岁之间,很多人都很想回去拿枪跟军人拼命。但身为领袖的苗津会说服他们留在韩国工作,把在韩国赚到相对较高的收入捐回缅甸给抗争者。

他认为,持久抗争虽然需要人力,但更需要源源不绝的补给。

苗津以身作则,捐出每月薪资的5成,并誓言要持续捐款到成功推翻军事政权为止。光是在他为首的组织里,就有超过百人捐出每个月2成到5成不等的薪资。甚至还有两个人把每个月赚到230万韩元的底薪百分百全部捐出,只留下加班费当作零用钱。

因为韩国缅甸移工大多数都住在宿舍里,工厂也会供应正餐,缅甸移工也会互相帮忙、接济,即便捐了大笔金额,生活也不至于出现问题。

她接下 NUG 任务,在线串联 37 国合作大联盟

到韩国已有20年的瑞莫(Shwe Moe),周末会到韩国各大城市街头,与在韩缅人伙伴一起,向民众讲解缅甸正在发生的压迫与抗争。在网络上,她也促成了37国的海外缅人参加在线会议、组成联盟。(图片提供/Shwe Moe)
到韩国已有20年的瑞莫(Shwe Moe),周末会到韩国各大城市街头,与在韩缅人伙伴一起,向民众讲解缅甸正在发生的压迫与抗争。在网络上,她也促成了37国的海外缅人参加在线会议、组成联盟。(图片提供/Shwe Moe)

散落在韩国各地的缅甸人组织并没有像马来西亚的缅甸社群一样,组成全国大联盟,但首尔、釜山、大邱跟平泽市等地的缅甸人也在网络上找到彼此,定期开会讨论。

现年40岁的瑞莫(Shwe Moe)是把韩国各地缅甸人组织串联在一起的角色之一。来韩国已有20年的瑞莫是一位英文家教老师,学生多数为小学生。目前每周她上4天班,让自己有较多的时间可以处理缅甸社群的合作与沟通。

现居京畿道的瑞莫,周间时会透过网络跟在韩的同胞联系,在周末则乘车到各地参加缅甸移工举办的援缅活动。瑞莫也在3月组织了一个“在韩缅甸人请愿团”,到首尔的政府大楼请愿,因缅甸发生政变,请求韩国政府延长在韩缅人的签证效期。

对于在韩国的缅甸移工来说,瑞莫就像是一位充满精力的大姊,她团结了韩国的缅甸人,也积极地跟在东亚的海外缅人组织接洽。因为瑞莫的活跃,让民族团结政府在5月初找上她,并且开始交派任务给瑞莫。

瑞莫会依照民族团结政府所给予的任务性质,邀请不同国家的海外缅人参加在线会议。从5月开始,因为需要讨论的议题与待完成的任务不断增加,受邀参加在线会议的成员也愈来与多,到7月底左右,已经有来自37个国家的海外缅甸人加入了这个合作大联盟。

因为每一次会议中讨论的议题与任务性质不同,参与的成员也不一样,让瑞莫每天都需要花很长的时间坐在计算机前。再加上与会代表常常多达数十人,光是让大家自我介绍就要花上很长的时间。

“有的时候从晚上开会开到白天都有可能,”瑞莫说,幸好会议是以亚洲时间为主,她白天上班的时间比较不会受到影响。

这些跨国的在线会议除了讨论各组织募得的款项该如何使用之外,也会提出教育、军事、医疗等不同的任务。

跨国团队设计教案、筹医疗物资,试图扰乱军政府控制

透过在线组成、横跨37国的大联盟,海外缅甸人以筹款、募物资等不同的方式,将物资输入国内,让抗争得以持续。(摄影/蔡耀征)
透过在线组成、横跨37国的大联盟,海外缅甸人以筹款、募物资等不同的方式,将物资输入国内,让抗争得以持续。(摄影/蔡耀征)

瑞莫指出,海外缅甸人联盟从各国成员中组织了一个由老师、教授、工程师等专业组成的团队,设计了从小学到大学程度的教学教材,让在缅甸受到战火波及、无法上课的学生,可以透过在线教学的方式持续就学。

为了让这个计划可以在缅甸执行,在缅甸国内进行公民不服从运动的教师,在乡镇间找到失学的学生后,带学生到有网络的地点进行课程,也有的老师预防军方断网,提早将教材下载。瑞莫说,这样老师们在缅甸的公民不服从运动就不会失败,学生的课程也可以持续,军方没有办法控制缅甸的教育制度与资源。

各国缅甸社群连手合作,除了为持久战制定计划外,也在疫情期间解决缅甸当下的紧急状况。

面对 7月窜起的COVID-19疫情,全缅甸只剩下不到半数的医院在运作,而大部分的医疗物资与氧气瓶被军方寡占。因此,人在韩国的瑞莫跟与台湾的缅甸族群合作,连手将中国制的呼吸器、台湾制的医疗器材与健康食品运入缅甸。"军方在海关就扣留了一大部分,但至少仍有一些物资可以送进去,"瑞莫说。

除了凝聚海外缅甸人的力量,他们也在海外争取国际的支持。

5月24日受到捷克政府 正式承认为缅甸民族团结政府驻捷克代表的林丹(Linn Thant),在接受《报导者》越洋采访时说,他每天的工作就是负责跟东欧及亚洲国家的政府官员、民意代表还有国际组织的成员见面。他也会将缅甸军方正在做的暴行与证据让这些决策者知道,并且进一步说服他们做出有利于民族团结政府的决定。

除了类似林丹这样的民族团结政府代表试图影响各国政要之外,许多海外缅甸人的Facebook的头像在近期也换上“承认民族团结政府、拒绝军政府”(Accept NUG, Reject military)的图案,呼吁各国政府不要承认军政府代表缅甸的合法性。

“我的工作,其实跟台湾官员说服他国承认台湾很相似”

由在台缅人组成的「台湾声援缅甸联盟」,在2021年8月8日举办了「8888民主运动」33周年的纪念活动。活动中,主办单位播放现任「民族团结政府」临时总统拉希拉(Duwa Lashi La)的录像,他呼吁海外缅甸人要团结,齐心帮助国内的抗争运动。(摄影/杨子磊)
由在台缅人组成的「台湾声援缅甸联盟」,在2021年8月8日举办了「8888民主运动」33周年的纪念活动。活动中,主办单位播放现任「民族团结政府」临时总统拉希拉(Duwa Lashi La)的录像,他呼吁海外缅甸人要团结,齐心帮助国内的抗争运动。(摄影/杨子磊)

“最重要是让他们承认民族团结政府是代表缅甸的合法政府,”林丹说,他在做的事其实跟台湾政府官员在国际上拉拢朋友、拒绝中国独裁政权的工作相当类似。

身为8888民主运动领袖之一的林丹在1990年被军政府逮捕后,被判了20年徒刑。20年的牢狱时间里,其中9年是被关在没有窗户的牢房里。狱中无止境的刑求,敲掉林丹所有的牙齿。出狱后不久又被军政府盯上,让他开始流亡。2011年捷克前总统哈维尔(Václav Havel)邀请林丹到捷克政府,分享他对抗独裁的经验,让林丹拿到了捷克发出的无国籍者旅行证,也让林丹从2014年到捷克居留至今。

因为林丹跟捷克政治人物长期友好的关系,成功地发挥影响力,让捷克政府成为世界第一个承认民族团结政府派驻代表的国家。

不时会接受国际媒体采访的林丹说,自己的电子信箱是公开信息,他在政变后的这段时间,曾收到一些来源不明的死亡威胁。就在林丹接受《报导者》采访过后没几天,美国检调单位在8月5日 发表声明,逮捕了两位缅甸籍人士,并指称他们策划暗杀反对军方的缅甸驻联合国大使觉莫敦(Kyaw Moe Tun)。(注:缅甸政变后,缅甸驻联合国大使觉莫敦(Kyaw Moe Tun)在位于纽约的联合国大会上,公然与军政府划清界线,并呼吁各国帮助缅甸人民推翻军政府。军政府随即以觉莫敦不服从国家命令和指示等理由将他解职,派常驻副代表丁貌奈(Tin Maung Naing)担任临时代办,但联合国目前仍承认觉莫敦的身分。)

缅甸军政府猎杀民族团结政府代表的黑手,已经从缅甸国内延伸到海外。

林丹说他不会因军方的威胁而妥协,他在缅甸的家人们也早已离开原本的住所,暂避在几处不为人知的地点,避免遭到军方狭持。

20年的牢狱生涯中,冥想是林丹消化压力的方法。林丹的生命经验让他拥有坚定的信念来面对独裁政权,但对许多第一次参与国家级动荡的海外缅甸人来说,面对排山倒海而来的压力,常常无所适从。

公开反对军政府的风险如影随形,他们为何愿意承担?

现年27岁的潘(Pan)是克钦族人,她在大学毕业后加入了 克钦邦的人道救援组织,后来到仰光工作认识了韩国籍的丈夫,两个人在3年前回到丈夫的家乡釜山定居。潘每天除了要参加韩国政府为新住民举办的韩文课程,其他时间她都在家里陪伴2岁半的儿子。

现年27岁的潘(Pan)是克钦族人,身为拥有40万粉丝的她,有时因为缅族与克钦族之间的纷争,让她承受相当大的压力。但她想要扮演促成两边沟通、合作的桥梁,并且进一步让克钦族的自治地位,在未来更加巩固。(图片提供/Pan)
现年27岁的潘(Pan)是克钦族人,身为拥有40万粉丝的她,有时因为缅族与克钦族之间的纷争,让她承受相当大的压力。但她想要扮演促成两边沟通、合作的桥梁,并且进一步让克钦族的自治地位,在未来更加巩固。(图片提供/Pan)

在政变发生前,她在Facebook专页分享她与儿子的互动的小故事跟点滴,相当受到网友欢迎,有超过40万的粉丝追踪她的专页。政变发生之后,她自发性担任起号召募款的KOL。"我感觉我的肩上有很大的责任,我必须要鼓励大家,"潘说,她现在每天都要花很长的时间在计算机前翻译新闻、对缅甸的抗争发言,以及沟通募款事宜。

但是在克钦族人道救援组织工作的经验,让她忘不了克钦族长年跟政府内战所导致的悲剧。“虽然我支持缅甸反对军政府,但我没有很喜欢全民盟,”潘说,有时候她质疑全民盟的发言会让她受到抨击,相反的,她呼吁克钦族帮助缅甸人时,也会被克钦族同胞奚落。

“我被这个政变弄得很累,心已经碎成一片片的了,”潘说,她现在会尽量不去读网民的留言,使用Facebook的时间也尽量缩短。但是缅甸内部每天发生的惨剧以及一次又一次长时间在线会议,让她难以负荷。

海外缅甸人虽然人不在战火纷飞的缅甸,但在海外参与反对运动,除了身心的压力,对他们仍在缅的亲友也是不小的风险。

一位不愿具名的海外缅甸人表示,他不希望家人担心、所以选择不让亲人知道自己在海外从事反抗运动;但他又害怕哪一天自己的身分被发现,家人会被军方找上门。每次因为网络通讯暂时中断而跟家人失去联络时,都让他心急如焚。

在韩国的瑞莫因为是韩国媒体时常采访的对象,她在缅甸的家人早已离开住所,避居在亲戚家中。而有军人家庭背景的泽耶,家人则是在他加入“我们爱母国”后就跟他断绝关系,不再联络。泽耶说为了国家跟儿子的未来,他愿意承担这样的后果。

2月的军事政变改变了所有国内与海外缅甸人的人生计划,并且一度让他们心灰丧志。但曾经历过军事统治的缅甸人不希望再回到高压的生活里,没有经历过专制政权的年轻人,也不会想要失去已习惯的自由。

在瑞莫跟潘等人的Facebook上,留有几张在在线会议之后,与会的海外缅甸人举起象征反对暴政的三指手势的相片。多数的受访者都说,他们晓得这样做可能会引来军政府的恐吓,但公开表态是可以激励更多缅甸人奋起反抗的方法之一。

遭到军政府迫害的忧虑一直存在,但是他们更害怕自己的国家,就此失去未来。

※本报导为《报导者》与自由亚洲电台(RFA)中文部共同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