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 | 报导者时间:说起一盘咕咾肉、一杯奶茶的故事 他们要在英国重拾“香港料理”话语权
2024.07.11
2020年后,近20万香港人透过BNO签证或其他途径涌入英国,成为疾风世代后最盛大的移民潮,夹带着厨师人力和庞大客群;凭藉着这样的底气,香港新移民纷纷投入餐饮市场。不同于前几代的移民在唐人街专卖烧卖、烤鸭,他们进到伦敦东区的红砖巷、伦敦南部萨顿以及曼彻斯特等大城,透过制作以往英国少见的点心、西多士、猪扒捞丁、罗宋汤、港式奶茶或甜品等抚慰同乡的胃和心,也向英国社会介绍自己。
这群新移民甚至在自家后院种起芥兰、菜心和韭菜,减少到中国超市消费。他们怎么从一点一滴地发挥饮食的影响力,重拾香港料理的话语权?
6月初的一个周末,英国伦敦东部金丝雀码头(Canary Wharf)广场上香味四溢,摊贩们正忙着贩卖牛腩饭、冰火菠萝包、港式点心和甜品。摊位后,大多数是带着孩子的年轻父母,一家人齐心协力地煮食并招呼客人。摊位前最大排长龙的,是一家在英国少见的潮式卤水摊,牛肚、牛腩和牛筋等煮得软烂入味,亚洲脸孔的消费者闻香而来。随着午餐时间的到来,路过的当地英国民众也开始驻足尝鲜。
充满港味的食物、处处写着“香港”的醒目招牌,还有一摊摆着刻上大大“自由”二字的木盒──这是过去两、三年来,英国街头常见的香港人市集,一个力图与中国区分,强调香港滋味的饮食记忆。
香港滋味第一次进入英国可回溯到200年前。19世纪,就在金丝雀码头不远处的莱姆豪斯(Limehouse),随着中英贸易的增加,具粤南背景的水手航行到此,在码头卖起了物美价廉的烧腊饭,粤菜进入英国,英国第一个华人聚落俨然成形。但这个船埠在二战时遭德军炸毁,华人聚落转移到了现在的苏活区(Soho)。二战后,适逢英国需要劳动力,颁布《1948年英国国籍法案》,吸引大批来自新界的香港移民进驻开餐馆,自此开启唐人街数十年来的辉煌。曾经,香港料理是伦敦唐人街的主角。
但随着中国崛起,中国资金和势力进入这些香港餐馆,香港料理逐渐变成偌大菜单的一部分。同时,口味当地化也让香港料理逐渐失去原有滋味。现今英国两万多家的粤菜餐馆中,最受欢迎的招牌菜“咕咾鸡”──炸过的鸡球淋上酸甜酱汁──常常让许多懂吃的港人频频摇头,他们认为英国的香港料理已失去了原味。
但2020年后,移英港人纷纷投入餐饮市场,试图重拾香港料理的话语权。
** 港式奶茶、西多士、电动麻将桌⋯⋯把当代香港生活和饮食方式带进伦敦
“饮食文化从来都是移民社群建构身分认同的重要组成,我对港式饮食在这一波移民潮可发挥的影响力有很大期望,”香港学者梁启智如此说道,港人的食物影响力,已初步显现在英国大街上的市景容貌,和各大超商的货架上。
“当电动麻将桌出现在英国电商的目录上时,表示香港人在英国的影响力已经不容小觑。”在英港人社交社群有人如此开玩笑着。这个玩笑接近事实,20万港人已为英国各大超市和电商创造新一波的需求。这两年间,每家英国超市陆续端出虾饺、叉烧包等港式点心选项;英国咖啡店里也开始出现港人供货或自制的港式蛋塔、港式奶茶;在大批港人移居的城市如曼彻斯特(Manchester)和伦敦南部萨顿(London Borough of Sutton)等地,出现了小香港的聚落,鸡蛋仔、车仔面和西多士以新潮之姿,加入英国日新月异的饮食战场。
港人中最推崇的港式怀旧餐厅HOKO选择落脚伦敦东区的红砖巷(Brick Lane)。红砖巷早期是孟加拉移民的大本营,以多元的次文化著名,现则被视为前卫的文青区,街头涂鸦、古董衣物和艺术创作的集聚地。HOKO创办人Nicole说,红砖巷让她想起香港的旺角。
HOKO在入口处的架子上摆着一排显眼的白红包装淡奶,宣告着这家餐厅主打港式奶茶。往里走,有隔板的座位间、夹在玻璃下的菜单和橘色的塑胶筷子,弥漫香港50、60年代茶餐厅的怀旧氛围,精准复制着Nicole小时候的记忆。店里很多器具都是都从香港空运而来,唯有那橘色塑胶筷,因香港工厂不产了,Nicole最后是在日本买到。
餐厅里正播放着香港歌手侧田的广东歌曲。HOKO的员工说,侧田这些年到中国发展唱中文歌了,但我们还是最爱他当年很火红的广东情歌。HOKO支持香港来的艺人团体,墙上是演唱会海报,每月也会举办专属香港乐手的音乐会。
创办人Nicole原是花艺师,踏入餐饮全是为了“为香港做点什么”的信念。她的创业历经几个时期,在疫情间,她和先生成立了一个社交平台,为初来乍到的港人提供有用的生活资讯,并试图告诉英国社会“香港是什么模样?”在摸索过程中,她发现饮食是最容易的对话媒介,于是卖起正宗的港式奶茶,到最后开了香港主题餐厅。
“我们卖的都是可以说故事的香港食物。”HOKO端出英国人不那么熟悉的菜单:港式奶茶、西多士、猪扒捞丁、瑞士鸡翼、罗宋汤等等。不同第一代香港移民专卖烧卖、烤鸭,HOKO卖的是国际化,融合了东西方的香港滋味,“我们会跟客人说,港式奶茶是从英国传过来,香港移民再带过来英国的。”HOKO也会跟用餐的客人解释瑞士鸡翼的来由,是源自一位英语不佳的服务生说着“Sweet chicken wings”,被外国人听成了“Swiss chicken wings”。HOKO目前成功开发了当地客群,超过一半以上消费者都是非香港人。
“我觉得我们比较勇敢,能忠于自我,忠于香港料理。”Nicole为新一代香港移民餐饮下了如此的注解。她也认为香港人开的餐厅更讲究品味和美感,别于传统中餐厅,能与新一代的消费者对话。
**“要坚持正宗,英国人才能分辨这是香港与中国的不同”
同样在红砖巷上,年初一家近年香港流行的港式云南米线“云贵川”分店也选择这个区域落脚,一开业,门前大排长龙,吸引许多想念米线滋味的港人们。然而,看上红砖巷餐饮商机的不只是港人,在不到5分钟路程的区域里,就有数家近几年在伦敦大受欢迎的亚洲饮食,包括韩式串烧、日本寿司、印度咖哩、中国川菜等等,都是香港味强大的竞争对手。
另一家同样打着正宗香港料理的香港餐厅Aquila,也选择远离唐人街,座落在东伦敦地铁站Leytonstone旁。Aquila试着为香港的咕咾肉扳回名声,使用多达6、7种调味料,让糖醋口味层次多元,就连白醋等关键调味料,都是香港空运过来;他们还坚持不加味精,主打健康饮食。
英国当地客长期被喂养重口味的粤式料理,一开始还会嫌弃Aquila的口味过于清淡,后来也逐渐爱上真正的香港味道。Aquila开业两年多来,周间客人多为当地民众,周末则有不少外地港人专程来品尝正宗港味。Aquila创办人是一对姐弟,弟弟Lucas说,“要坚持正宗,英国人才能分辨这是香港与中国的不同。”
除了味道要跟中国区分,走进Aquila餐厅,就知道这不是一般中国消费者会踏足之地。创办人姐弟在政治上旗帜鲜明,在餐厅挂出港英旗和中华民国国旗。担心被贴标签吗? Lucas说:“我做的是英国人生意,有什么好怕!我祖父就是被中共搞垮了生意,我家从祖父辈就反共。”
但挑战中共敏感神经的两面旗,和墙上香港“反送中”运动的照片,让店里常接到讲中文的威胁电话。“我常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不能放(中华民国)国旗?我怕什么?这是我自己的店,”Lucas在台湾读大学,生活近10年,对台湾有独特情感。两年下来,这些装饰还是不动如山,创办人说这是表态也是媒介,“我希望客人可以问为什么摆这些,我就可以告诉他们香港的故事。”
**移民后的黄色经济圈,也面临在地市场考验
Aquila曾慷慨提供免费餐盒给香港民主运动相关的研讨会,也赞助首度到伦敦开演唱的香港男团MIRROR工作团队的晚餐。多数在英港人消费者则不乏拒买中国制食品,拒进中国超市和餐厅的例子,或是从餐厅摆饰和老板对港对中的态度来决定消费与否。
在英港人社群里,有自己的香港餐厅名单,如“香港人开餐地图”,囊括伦敦近30家、曼彻斯特近40家、其他地区近60家“同声同气”的餐厅列表。当然也有拒吃名单,例如最近港人社群里,曝光了一位在伦敦北部郊区卖车仔面的香港人,因其是反送中抗争里支持警察的“蓝丝”。
在港人社群里,日常如饮食,也具身分抗争的意味。只是,在2019年后盛行的黄色经济圈,在2024年的英国是否能确保黄店的生意?
带着强烈政治诉求离港的民众,看到英国的中国店经常与统战密不可分,就习惯延续原有的“黄蓝之辨”消费习惯。梁启智提醒,在海外或因供给有限而支持黄店,“但老板支持香港的抗争,不代表产品就价廉物美,也不代表必然善待员工。”
颜色重要,却无法保证经营永续。不是所有的香港滋味都能顺利在英国落地生根。在香港曾因黄色经济圈生意兴隆的“陆陆鸡煲”,创办人Sam为了孩子的教育,两年前关掉香港的店铺,毅然决然举家迁至英国,一人经营起陆陆鸡煲英国版。
移英第一年,以独门酱汁、煎得香嫩多汁的鸡块、一锅香辣入味的鸡煲,靠着10万港人粉丝的支持,Sam每周还是能接到全英各地的港人订单,甚至远至苏格兰。但被港媒称为“漂流鸡煲”的它进入第二年后,订单只剩不到一半。锐减的收入让Sam难以负担一个月3,000英镑(约新台币12.4万元)的厨房租金,被迫改从自家厨房出餐,以维持稳定的经济生活。
香港滋味移师英国,路上充满限制与挑战。其一是黄色经济圈慢慢退烧,Sam表示,消费者虽有黄蓝之辨,但近年黄店偶出一些争议,可能是政治上的有心操作,但多少已经降低消费者的支持信心。
其二,港人餐厅主要还是得面对英国当地的饮食习惯。以陆陆鸡煲为例,英国人不熟悉火锅类饮食,再者,英国人喜爱吃无骨的鸡胸肉,鸡煲里带着骨头的鸡肉块便难获取当地人青睐。Sam考虑着进驻英国市集,将鸡煲改做成鸡丝口袋饼(pita bread),以中西合并的饮食概念,改切入当地市场,“我的脸书专页里的港人再多,也比不过英国几千万消费者。”
但进驻市场需要证照,购买餐车需要资金,再加上英国“万万税”,行政和成本都不是简单的关卡。Sam也努力想改卖陆陆鸡煲的酱汁,但面临英国对进口食材的严格规范,又卡了关,最后只能在香港寄卖。
两年过去,“漂流鸡煲”还在漂流,偶尔会漂回香港开几日快闪店,也还努力地在全英各地飘香着,等待终有一日的扎根茁壮。
**在“港人的后院”把心种下:自产蔬菜,扩大社群交流
港人的务实与韧性,在这波移民潮中显露无遗,包括自给自足有机生产的方式也在港人社群中被推广。
黄如荣原是香港有机农业的生产者,因为政治情势恶化,告别父母,举家移民到英国。黄如荣匆促离港,直到坐在飞机上的10小时,才开始思考未来。原来最坏打算就是从事蓝领的底层工作,但他思考着如果能解决农业两大成本──土地和人力,那可以持续从事毕生的志业:农业。
于是他大胆从“港人的后院”做为他的农田想像起,服务型农业概念一步步成形。黄如荣在伦敦南部的新马尔登(New Malden)社区耕田中,从起初一个排球场大小、再逐渐发展到6倍大的田地,种植起香港人爱吃、却少见于英国超市的蔬菜,包括芥兰、菜心和韭菜等等。这片田不对外卖菜,而是用于港人自用、产出菜苗、农业教育,也当社区交流之用。黄如荣到港人聚集社区演讲,也以收费方式到府服务,教导初到异乡的港人如何在后院种植蔬菜。
“我这个想法是从台湾学来的,”黄如荣形容有次访问台湾农村时,看到农夫用手机遥控农地里的施肥、浇水、驱虫等耕作作业,他才知道农夫不一定要在田里工作。黄如荣的突发奇想,已经帮助上千个港人家庭,靠着后院种植的香港蔬菜,减少在中国超市消费,尽量自给自足。
“香港人就像韭菜,”黄如荣说,韭菜是一种坚韧的植物,容易在异地生长,被割断了还能源源不绝生长。香港人的韭菜,不只是喂养香港家庭,甚至进到英国公共的社区花圃,成为英国街道上的一道风景线。
黄如荣以精湛的农夫技能,为市政府照顾公共空间里的花圃,甚至将其改为菜圃,种下香港的韭菜、芥菜、油麦菜等,开放当地市民一同参与采收、学习种植经验,让香港蔬菜也能在英国街头讲述属于香港的故事。黄如荣把韭菜播种到了全英各地,并计划还要种到其他有港人聚居的国家。
** 食物不只解乡愁,有时更超越乡愁
图说:香港三月文化节两位创办人刘珈汶(左)与郑家朗(右),于开幕日上合照。(图片提供/香港三月文化节)
饮食和文化向来是内聚社群、外联不同族群的最佳媒介。在英国,各种族社群的聚会中,以美食文化为主题的规模最大,而在英港人将这个概念发挥到极致。2023年,在英港人首次举办香港三月文化节(Hong Kong March),邀请了近50家商家,横跨16个城市、逾45场活动,吸引受众逾18,000人,堪称是BNO港人在英国最盛大的集结活动。
看似软性的活动,在今年初再次筹备时却严重受挫,“我没有想到文化活动也会受到影响,”组织者之一的前香港公民党副秘书长刘珈汶说。2024年参与的在英港人店家数量减少三分之一,从去年的50家减少到今年的约30家,刘珈汶表示,“去年所有人都很乐意谈合作,但今年看到好多人都犹豫了。”原因是中共从去年下半年以来展开的一连串的打击行动。
香港当局去年祭出百万港元“悬红公告”,香港三月文化节的共同主办人之一、被香港政府通缉的前立法会议员罗冠聪名列其中,而另外两位主办人前香港众志副主席郑家朗和刘珈汶也是海外民主派港人社群的领导者,在《基本法》23条于3月立法后,海外港人面对这条隐形红线时难逃陷入自我审查。
刘珈汶观察到,这正是中共高调悬赏的企图,“孤立悬赏名单上的人,也让海外港人噤声。”
但打击不只来自中国。港人活动蓬勃发展的一大原因是得到英国政府公共资金的支持,但英国政府于今年3月8日宣布,连续拨款4年的“欢迎港人计划”资金从去年的260万镑(约新台币1.07亿元)缩减到100万镑(约新台币4,100万元),且取消“地区项目”拨款,让不少港人组织立即面对财务压力,减少服务和活动。
所幸美食的力量超越政治。今年的香港三月文化节虽然参展家数减少,但参与人数创下新高。开幕日当天,在滑铁卢车站旁的圣约翰教堂(St John‘s Church)里,有美食和文化市集、艺文表演,以及香港电影场景的缩小模型展,飘香美食与悦耳乐音让不少过路的英国当地民众意外参与,认识香港故事。
刘珈汶表示,当天非港人的当地民众达30%到40%,是一个意外的收获,“我们内外都需要改变战略,并且必须更有耐心。”策略之一是更加回归日常,与英国民众交友,让广大的英国社会更理解香港处境,以期望从下而上地争取英国政府的支持。
** 在怀旧和新鲜滋味之间的蜕变
饮食也是延续民主运动的一股力量。
在香港三月文化节的宣传片中,最近开始卖起港式奶茶的香港前区议员李俊威(Wilber Lee)这样说:“与其不断反驳我不是中国人,倒不如主动展现香港人的独特之处!”
伦敦西边的雷丁(Reading)也是新一代香港移民的主要落脚处之一,当地的港人组织每个月都会举办港人市集。李俊威还在筹备店面之际,先在那试水摆摊。他的摊位上摆放运动期间的照片,公开表态立场。一整天下来,李俊威腰没有挺直过,客人络绎不绝,他说,“很多人知道我的角色,特别来支持我,买我的奶茶。”
李俊威的奶茶店名是“净饮双计”,外人看来不是易懂和顺口的名称。“我们是故意的──选一个一看就知道是香港人开的店。”(注:净饮双计是香港人独特的一段饮食历史, 1930年代,茶餐厅针对只喝茶不点餐的顾客收双倍茶价。)
李俊威不是唯一一位为现实妥协、投身饮食业的前香港政治人物,他的创业伙伴是前区议员蔡雅文,两人都希望为香港做更多事情。李俊威身兼英国港侨协会大伦敦地区外展主任之余,和蔡雅文还在梅登黑德(Maidenhead)共同成立了港人CIC组织“大树下合作社”(Blossom Community HK),他们一边申请英国政府的帮助,协助港人安顿,一边靠卖奶茶为组织的永续发展奠定经济基础。英国政府的资金补助有着明订不碰政治的游戏规则,且资金补助有时间限制,主导权不在自己手中;但卖奶茶赚来的钱,可以赋予自由──协助香港群体融入异乡生活,不被生活重担剥夺持续参与政治抗争的能量,也同时稳住香港海外社群向心力。
除了让港式奶茶在英国街头飘香,李俊威还开课传授移民港人的孩子怎么冲出一杯香醇正宗的港式奶茶。他一边弯着腰,一边手不停地冲着奶茶,毫不犹豫地说:“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由)那一天做准备。”
新移民带进的香港料理,初在英国餐饮市场上崭露头角,吸引诸多主流媒体关注。伦敦知名餐饮指南《Time Out》年初访问多家香港新移民餐厅后,做出如此的结论:“新一波香港移民正为全英国的粤菜料理带进怀旧和新鲜的滋味。”
怀旧与新鲜,这两个相互矛盾的词语,精准地反映新移民港人在时间长河上身分认同的挣扎。透过带入香港这个世代的饮食想法,除了记忆家乡,新移民港人同时展现了近年在民主运动蜕变后的坚持。
※本报导为《报导者》与自由亚洲电台(RFA)中文部共同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