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 | 婦幼論壇:社交距離加大家人距離縮小:中國疫情導致離婚潮?


2020.03.27
1 2020年3月18日,武漢居民在排隊等待領取購買的豬肉。(法新社)

武漢肺炎疫情導致武漢封城兩個多月,其他地區的不少中國民衆也過了一個多月的居家生活。蝸居在家,少了距離的美感,不少夫妻多了衝突,一些地方出現離婚潮,上海閔行區的線上離婚預約,更排到了4月中旬。

據中國媒體報道,武漢肺炎(2019冠狀病毒疾病COVID-19)疫情蔓延的日子裏,多數中國民衆都被迫宅在家裏。日前社羣平臺微博上曾有一條熱門搜索,問網友“疫情結束後你最想幹什麼”,出乎意料的是,不少網友留言表示想離婚。

據報道,西安17個婚姻登記處從3月份開始上班起,就收到許多離婚預約。

類似的情況也出現在上海,打開上海的線上服務平臺“上海一網通辦”,發現幾個區的離婚預約都已經排到月底,閔行區甚至排到了4月15日。

距離美沒有了,朝夕相處讓許多伴侶產生摩擦。臺灣中央社的報道說,Rita(化名)是大陸的一名自由工作者,平時主要在家辦公,她告訴中央社記者,疫情爆發後,自己的另一半也改成在家工作,這讓她原有的私人空間、時間都受到侵犯。此外,以往休息時間總會去散步的公園,那陣子也因爲疫情封閉了,兩人24小時待在一起,也產生更多摩擦。

她指出,對於許多家庭來說,家務勞動被視爲妻子的義務。而對一些職業婦女而言,這段時間即便丈夫在家,也不一定會幫忙做家事、帶小孩,反而多了個發號施令的人。

Rita笑稱,做飯是以往自己最享受的時光,但這陣子多了個人在旁指手劃腳,變得一點都不享受了。

疫情緩解後,許多行業都期待業績能出現“報復性反彈”;有網友感嘆,沒想到最先報復性反彈的,竟然是離婚,“在家待了一個月,終於看清楚彼此,想明白要和誰共度餘生,不再將就”。

夫妻需要空間美 距離太近會打架?


我們首先就此採訪到美國麻省大學波士頓分院社會學教授鄧小剛:

“其實在疫情發生之前,夫妻關係也還是受到影響。有的人就說夫妻兩人不能太近了,近了就會打架。
夫妻之間以往最起碼有八個小時上班時間不在一起,現在24小時都在一起。特別是妻子,女性比較注意細節,就容易挑毛病,男人的性格也各有不同。所以疫情發生後人們宅在家裏,對家庭生活影響很大。”

鄧小剛教授說,現代社會生活節奏快,這次疫情迫使人們宅在家裏,雖然一方面可能增加了父母和孩子之間的感情,但時間太長、空間太近,又容易產生衝突:

“紐約州長昨天就在記者招待會上說,他的爸爸(也曾任紐約州州長)雖然願意看到孫子、孫女們,但整天在一起也增加了很多煩惱。夫妻關係也是一樣,從生活起居、生活的噪音到家務事,兩個人都在家裏辦公。美國空間大也還是有衝突。”

一場疫情,讓許多人相信了那句名言:“婚姻是一座圍城”。在鄧小剛教授看來,其實重要的是,雙方要增加容忍度,互相給一些空間:

“家裏房子大可以分着辦事,中國人空間就小一些。美國人還可以出門,只要不去人多扎堆的地方。而在中國國內,可能散步都會受限制。”

鄧小剛教授說,從社會學的角度來看,人多距離又近的話,容易產生矛盾:

“夫妻總有一方,要更能忍耐。當然容忍也有限度,在國內有限空間的情況下會出現各種各樣矛盾,重要的是怎麼處理。從社區到婚姻工作部門,能找人聊一聊排憂解難,宅在家裏也可以上網聊天,分散心裏的不痛快。當然這也要適度,如果你整天看手機不理丈夫或者妻子也不好。”

一場疫情 成了婚姻的照妖鏡?


2020年1月24日,武漢市武漢市紅十字會醫院病人等待醫治。(法新社)
2020年1月24日,武漢市武漢市紅十字會醫院病人等待醫治。(法新社)

中國媒體的報道援引一位女士的話說,她的一位女性朋友和她的先生難得長時間呆在一起。

平日裏,她先生工作忙,一早起牀匆匆忙忙喫個早飯就趕着出門了,晚上也常常到夜深纔到家。

朋友日常除了帶小孩,還要操持各種家務,一個人經常累得倒頭就睡,她卻沒有絲毫抱怨。

如今,因爲疫情影響,令她難過的是,丈夫明明休息在家,卻從未主動搭把手。

上午睡到自然醒,起牀便張口要飯,用餐完就倒在沙發擺弄手機,哪怕是明知朋友在忙,也只是勉勉強強放下手機照看一會孩子。

朋友說,以前每天接觸的時間有限,她也無暇去計較太多,只是最近這段時間,朝夕相處的日子真的讓她感到窒息。

記得在微博上看過一條熱搜“疫情結束後你最想幹什麼”,其中一個回答就是“馬上離婚。”

不知這四個字,說出了多少人內心的真實想法。

鄧小剛教授對此評論說:

“中國家務勞動的男女分工非常明顯,幾千年來都是如此。所以婚姻心理學家應該適當指導,幫助夫妻互相體諒對方。作爲男方,應多體諒妻子,多幫助做家務,會緩解夫妻之間的衝突。現在宅在家裏,夫妻之間互動一下子增加很多時間,各種問題就冒出來。而家務勞動問題,實際上跟疫情關係不大,但加重了夫妻在這方面的衝突。”

誰是能真正伴隨你走到人生盡頭的人?

有一家實驗室作過一項很扎心的測試,實驗要求參與者寫下對自己最重要的5到10個人,然後選擇順序讓他們從自己的世界中離去,並依次劃去他們的名字。

實驗剛開始的時候,大家都很快地作出選擇,劃去了自己兄弟姐妹或者朋友的名字。

直到最後剩下:父母、妻子、兒女。

這時候,當主持人告訴他們只能留下一個人的名字時,參與者的表情開始慢慢變得嚴肅起來,甚至難過、掙扎。

他們提起手中的筆,卻遲遲難以下手。

甚至有人覺得這過程太殘忍,不自主地掉下了眼淚。

最後,參與者都按要求完成了實驗。結果,大家發現:留下的那個人,都是自己的伴侶。

鄧小剛教授對此表示,這個測試結果其實很自然:

“這很自然,因爲儘管夫妻之間可能有恩怨或者想離婚,但你的伴侶和配偶是會伴隨你走完一生的人。父母和子女的代際關係,就決定了你必須是獨立生活。而夫妻兩個人在感情上經濟上都緊密相聯和互動,所以,配偶是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伴侶,無論如何都要善待對方。因爲他或他,畢竟要伴隨你走到人生的終點。從家庭結構和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等來看,多數人必然會選擇伴侶、一起走完人生。”

的確,無論孩子、父母,你都只能陪伴他們走過人生的一段路,剩下的路還是要他們自己去走。唯獨你的伴侶,才能真正陪你走到人生的盡頭。

全球疫情肆虐是一次對世界文明的考驗


2020年2月27日,意大利紅十字會工作人員在意大利西西里島墨西拿港口。(法新社)
2020年2月27日,意大利紅十字會工作人員在意大利西西里島墨西拿港口。(法新社)

美國紐約城市大學政治學教授夏明在接受我們的採訪時,也談了他的看法,他說,迄今爲止,全球都受到疫情影響,這是對世界文明的一個考驗:

“病毒把我們生命中重要的價值和體系, 都推入到一個健康體的測試中。我們的文明,尤其是以普世價值構建的西方在過去五百年引領的文明,能不能存在下去?又有哪些不足和弱點?同時,這個病毒又與中國的專制主義和推行的政策有關,中共紅色病毒和武漢病毒其實已經變成一個複合體,對世界文明和西方國家形成挑戰。而中共在這種挑戰中又不斷地想爲自己製造存在的合法性,竭力把中國的體制打造成優越於西方的體制,所以你可以看到疫情之下兩種體制的大較量。”

與此同時,夏明教授指出,這個病毒又關係到每個人存在的價值。也就是在全球疫情肆虐的情況下,我們個人最本質的東西是什麼?我們的恐懼和愛戀是什麼?我們生命的意義是什麼?我們怎樣來捍衛最珍貴的東西?這也對我們個人形成挑戰。夏明教授接着說:

“此刻,我們個人的意義就不只侷限於一個人的價值和生存,因爲我們每個人與周圍的羣體,形成非常緊密的聯繫。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應當怎樣保護我們的家庭,我們的家庭怎樣保護我們的社區,而我們社區最後怎樣一起團結起來捍衛我們的國家,這些都會有連帶反應。”

一場疫情考驗愛情也拷問靈魂


夏明教授說,面對病毒,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應放慢腳步,靜靜思考一下,我們怎樣繼續前行?我們應該與誰一起牽手走完人生的路?同時我們應該與誰交接、把文明的路一直走下去、走向正確的方向?夏明教授認爲,可以通過文學作品來談談對這些問題的思考:

“特別是疫情,導致一些家庭的崩潰,尤其是原來認爲婚姻可以連續下去、還是有愛情還是相愛的,爲什麼到這個關鍵的時刻,大家就各自分飛?這裏面到底有什麼原因?我們應該怎樣應對這種挑戰、做得更好?”

夏明教授接着舉《飢餓遊戲》這本書爲例,他說:

“這本書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價值觀。這裏面有兩個主人公,一個是少女英雄,這個少女英雄最後要和一個男孩子、麪包房師傅的兒子,作最後的決戰。而整個飢餓遊戲只有一個贏家,兩個人中必須有一個把對方殺死,才能獲得勝利。但這兩個人都相互愛對方,所以當最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面對對方時,兩個人都說,如果你要死了,我的生命還有什麼意義呢?而兩個人的想法都一樣,覺得生命中沒有對方就沒有了意義。最後兩個人決定一起赴死,離開這個世界。”

所以,夏明教授說,整個故事表達的思想是,我們最後的成功,不僅僅是我們的個人主義、或者個人作爲一個原子的存在:

“因爲如果沒有愛人和夫妻的話,就無法完成我們另外一面人格的完善,而且我們也無法與別人分享我們的快樂,同時別人也無法分擔我們的痛苦。這個女英雄最初要參加飢餓遊戲,是要保護她的妹妹。所以,儘管個人很重要,但是個人生存的意義和目的,其實最終不是顯現在一個人身上。所以在美國你會感覺到,個人主義最後成全的,其實是英雄主義。而英雄主義絕不會是爲自己的利益,而是爲他人或者更大羣體的利益。”

那麼,《飢餓遊戲》讓人們反思的是什麼?夏明教授說:

“《飢餓遊戲》告訴我們,我們個人應該與我們最愛的人、或者與我們的社區聯繫在一起,同時,個人主義最好要通過英雄主義來表現,否則就變成了自私自利。這次疫情對我們每個人、每個家庭、每個社區和每個國家,都是靈魂的拷問,讓我們重新反思人生和個人價值。”

疫情給中國人的婚姻和家庭帶來挑戰?


那麼,這次疫情對中國人的婚姻又會產生什麼影響?夏明教授說:

“我們會發現,我們今天的很多婚姻,其實都是由社會、物質、經濟和政治條件決定的。我們可能是因爲戶籍的原因而結婚,或者因爲我們都在外面孤獨打工的原因而在一起,或者因爲我貌美、你錢多而結合。所以婚姻的結合,很多是由非本質的因素決定。而在面臨疫情和生存的危機後你會發現,所有外在、浮華的東西,會變得越來越不重要,人們會把生命的本質看得越來越重要。也就是說,人們在生死關頭,大家能不能相互幫助。”

生命如此寶貴而又短暫,我們在有限的生命裏如何活出真正的意義和價值,實現我們的夢想?夏明教授說:

“中共總是把希望寄託在下一代,說讓下一代幫你實現夢想。其實最根本的是我們活在今生今世,在我們有限的生命時段內,我們怎樣活出意義、活出精彩。當每個人都處於生命倒計時的時候,大家就會更多地探討生命的意義何在?這一點與西藏的生死說很相像。西藏有個著名的仁波切講到藏傳佛教的一個祕密就在於:只有你理解死的意義,你才能活出生的意義。所以只有當我們理解了死亡如此逼近我們、人生是如此不定和無法預測時,我們纔會對生命有更好的把握。”

夏明教授認爲,這次大疫情也給中國的家庭和婚姻提出了挑戰:

“那就是有很多人意識到了死亡,而死亡讓他們作爲一個起點來重新審視人生,他們就發現了生命的新的意義。在這種情況下有很多家庭重組,又有很多夫妻反目,就是一個必然過程。”

此外,夏明教授說,在過去30年到40年裏,中國社會基本上沒有戰爭、沒有瘟疫,也沒有大危機:

“很多家庭和夫妻,可以同甘卻不能共苦,因爲他們沒有經歷過苦和生死的檢驗。現在疫情當前,大家要共苦、而且現在這個苦會來的更多,就像我們看電影‘滾滾紅塵’一樣,最後只有一張船票,把誰送上船?這個時候就在考驗每一個家庭。”

最後,我們可能都想問自己:這個不平靜的 2020 年伊始,真的很難很難……這世界上最能夠依靠的人,究竟是誰?

想告訴大家的是:不管在婚姻裏,你是幸福還是不那麼幸福,是想離婚還是在猶豫,都希望大家且行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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