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華盛頓手記：北明告別：人間猶有未燒書
圖1，這是自由亞洲贈送北明的紀念牌，譯文如圖下方所示亦如下： 自由亞洲/標識 北明 中文部資深記者 1997年5月12日——2022年12月31日 飲真茹強 穩固持恆 誠摯感謝您經年爲自由亞洲中文部打造金石之聲 衷心祝福您解甲歸田
Photo: RFA
回顧工作歷程，總結重要節目，公佈專家評介，寄語聽衆。
跟您告別。這是最後一集【華盛頓手記】和【北明非常識】。今天是2022年末月27日，轉日歲末與新年交替之際，北明“解甲歸田”，從茲清風明月無人管，獨善兼濟兩由之。自由亞洲電臺，華盛頓手記專題、北明非常識專題，最後一次對您說：我是主持人北明。
新路在前，不免回首張望。北明八九六四囚中歸來被迫流亡，不久後嫁給美國自由亞洲電臺這個美國國會立法創建的、冷戰時期自由歐洲電臺的兄弟臺，至今已超過四分之一世紀。26個寒暑更替之間，北明主持製作的每週一集的【華盛頓手記】欄目和2019年初開創的【北明非常識】欄目已經播出接近1200集（1198集）。內容大都是發掘、披露或評述被中國官方屏蔽或長久扭曲信息，中國本土或中國相關的重大歷史、政治、社會、文化、人文事件以及特別的人物故事、思想潮流等。大部分選題有別於時事新聞當下熱爆、明日冷卻、後天過期的精彩命運。事實上，不媚俗衆，擺脫點擊率裹挾；唯真是求，觸及認知盲點和誤區；省察事實，提供獨立思考的資源；繼絕起廢，開掘文化與歷史傳統，是北明以學者身份轉爲媒體節目主持人的目標。
敝帚自珍，容我回顧一下其中一些重要話題。大致依照內容分類和時間順序：
歷史真相類
“柏林牆”綜合系列，十三集
1998年3月到9月推出，介紹“柏林牆始末”，講述“逃越柏林牆的故事”，回顧人類空運壯舉“柏林空運”，比較東西方社會主義異同，分析冷戰意義，揭示“東德啓示錄”。
“韓戰”原創系列，十九集
1998年11月開始推出。在蘇聯相關檔案解密伊始，依據美國伍德威爾遜學者國際中心（Woodrow Wilson International Center for Scholars, Washington D.C.）的學者從蘇聯檔案館抄錄的檔案內容，針對中國官方關於韓戰謊言種種，以蘇、美、中爲單元，披露韓戰真相。這是漢語簡體字世界關於韓戰真相最早也相對系統的資訊。
《美國外交行爲》原創系列，十五集
2001年9·11恐怖襲擊事件之後推出，回顧美國從孤立主義走向國際主義的歷程，依次討論“門羅主義”（The Monroe Doctrine）及其與拉美關係，美西戰爭、美國與古巴歷史淵源，美國對菲律賓外交史，美國兩次門戶開放政策的性質及其實施，陳述庚子年間美國對華外交與軍事行爲。這個系列據實提出與中國大陸官方不同的美國外交行爲敘事，是漢語簡體字世界的首次披露。
《八國聯軍義和團》原創系列，五十六集
2001年整年，2004年4月和10月連續推出。依據美國外交原始文獻，檢視八國列強入侵中國之前、之中和之後的史實，提供華人世界獨立判斷八國聯軍事件的真實資訊。遺憾的是，這個系列因故三起三落，計劃中的最後部分未能完成。
《最後的聲音·中美聯手抗戰故事》訪談系列，四十一集
二戰結束六十年後，當年老兵開始成批離世。2005年，美國“中緬印戰場老兵協會”宣告解散，在華府雙樹賓館召開的最後一屆全國年會上，又一位老兵現場的倒下，紛壇沓雜中，淒厲的救護警笛昭示這段往事正加速走進墓地，搶救這段歷史刻不容緩。十多年過去，現場受訪的和後來採訪的中美聯手抗戰老兵已全部作古，本系列是那個偉大時代“最後的聲音”，他們的故事是中美二戰一代悲壯踐行自由意志的縮影。
《最後的聲音·中美聯手抗戰故事》系列部分節目鏈接https://www.rfa.org/mandarin/zhuanlan/huashengdunshouji/lishigouchen/beiming-20050927.html-10082007050946.html
《誰是抗日戰爭的中流砥柱？》專訪系列，十七集
2007年7月藉助中國抗戰爆70週年的歷史颶風連續播出，邀請還原中國抗戰真相第一人、旅居海外的抗戰史家辛灝年先生，針對中共竊史抗戰各項謊言，列舉史事，談黨國性質、軍力對比、抵抗意志、抗日政策、以國軍血鑄的事實駁斥中共墨寫的謊言，同時揭露中共摒棄國家大義民族安危，破壞抗戰削弱國軍的逆施倒行。（廣告）
本系列詳細目錄鏈接（無音頻）：
《中國抗日戰爭殉國將領總名錄》，上下集
借重中國民間“重慶抗戰陪都文化研究中心”提供的資料，在簡體字漢語世界首次推出、
並曾向公衆公開徵集更新名單，先後增補更新三次，殉國將領從2007年初次收集統計的271人曾加到2015年6月的382人。如果我沒記錯，382名抗戰陣亡將領中僅有左權和彭雪楓兩位少將是中共將領。二戰以降，無論軸心國同盟國，中華民國日本軍國，各參戰國都有自己的陣亡將士紀念場所，唯大陸中國例外。祭奠不至，英靈何依？本節目一 一誦讀陣亡將領姓名，以祭奠逝去英靈，藉助衛星信號和互聯網，實現四九年後對抗日戰陣亡先烈的唯一 一次公開的祭奠。
《中國抗日戰爭殉國將領總名錄》上下集文字稿和部分音頻 鏈接：https://www.rfa.org/mandarin/zhuanlan/huashengdunshouji/lishigouchen/kangzhan--20071226.html
文化類
“西方漢學家”訪談系列，四十集
2000年3月到2001年1月推出，分別專訪德國、美國、挪威、瑞典十位漢學家。介紹他們的中國觀和研究方法、他們對中國政治、歷史、文化、文學、宗教的詮釋、他們對東西方古典文化的比較研究、他們對亞洲價值和國際人權標準的看法、他們的譯著和他們的翻譯標準……。這個系列是一面雙棱鏡，瞭解西方漢學，反觀中國自身，看清習以爲常而不自知的自己。
“臺灣文學”訪談系列，十五集
2001年4月到8月陸續推出，訪談中華民國文化界、教育界、新聞界、文學界知名人士齊邦媛、瘂弦、司馬中原、白先勇、夏志清、王瑜，分析國語文學在臺灣的發端和臺灣軍中作家的由來，介紹臺灣當代文學特徵，朗讀欣賞典型作家小說和臺灣現代詩歌。
《歡樂頌》原創系列，四集
2019年1月開播。歡樂頌是解放號角披靡天下、是貝多芬的偉大創舉讓他躊躇終生、是死亡深淵中的復活實現了剝筋剔骨的昇華，曾經演出爲柏林開牆的盛大自由慶典。本系列以獨特的詮釋，完美呈現貝九終曲大合唱歡樂頌曠世無儔的經典意義。
《歡樂頌》系列鏈接：https://www.rfa.org/mandarin/zhuanlan/beimingfeichangshi/story_archive?b_start:int=75 ）
社會與宗教類
《你是我的見證人》綜合系列，四集
1997年11月推出，介紹國際知名，但在中國相關旅行指南中不存在的美國華府“二戰大屠殺紀念館”。介紹建館背景、紀念館獨獨特設計、展覽內容，比較十倍於集中營死難者的中國大饑荒餓殍，實地訪談各國參觀者觀感。
《你是我的見證人》鏈接：https://www.rfa.org/mandarin/zhuanlan/huashengdunshouji/wenhuajingwei/jianzheng-01212009102256.html
《柏林牆下盟誓的燭光》原創系列，十三集
2014年10月到2015年2月推出。綜攝冷戰結束十年後浮出水面相關信息，描繪柏林牆倒塌前，萊比錫教堂引領民衆走向自由的偉大故事。
《蘇聯解體的精神現象》七集
鑑於習近平當局對蘇聯解體痛心疾首而大面積封禁三十年來俄羅斯政治、經濟、宗教、文化、社會等方面變遷的信息，2021年10月，在嚴重影響中國命運的布爾什維克十月革命104年，蘇共解體30年之際推出，內容從宗教信仰和價值轉型角度考察這個國家的民情和文化底蘊。報道蘇聯解體之際應邀到訪的美國各界組成的基督教精英代表團在蘇聯的見聞，展現蘇聯官方、新聞界、知識界尋求精神拯救的現象。
《蘇聯解體的精神現象》 鏈接：https://www.rfa.org/mandarin/@@search?SearchableText=%E8%8B%8F%E8%81%94%E8%A7%A3%E4%BD%93%E7%9A%84%E7%B2%BE%E7%A5%9E%E7%8E%B0%E8%B1%A1
《蘇共解體後的普京現象》七集
2021年11月開始，透視普京的政治立場、信仰歸屬和思想資源。這個系列全部結束兩天後，傳來俄羅斯入侵烏克蘭的消息，節目頓時成爲研究俄羅斯外交與軍事、全球冷戰後和平機制——地緣政治與各國均勢及本世紀人類命運與前途的特別資訊。
這一類節目中還有中國與英美“監獄”比較系列， “美國老人院”綜合系列，中國與西方《新聞禁區與新聞自由》訪談系列等，不贅。
人物故事類
“別來滄桑”專訪系列，九集
1997年推出，分別專訪1989年天安門民主運動的學生領袖和知識精英，回首當年經歷和八年之後的人生之變。
《中國流亡者紀事》綜合系列，五十八集，
1998年到2022年連續播出，講述八九六四後中國兩代流亡者跌宕起伏的人生故事：（廣告）不是腥風血雨的追捕，是他鄉異國的回眸；不是刑訊逼供的陳詞，是壁立千仞的獨白；不是千人一面的主流，是一花一世界的丹青；不是泰坦尼克號的宴席，是五月花號的風帆。本臺華盛頓手記《中國流亡者紀事》系列，拉開禁閉的帷幕，查看流亡者世界，打開封鎖的畫卷，展示特立獨行的生活；翻越禁區的圍牆，領略自由世界的風景；出離平庸多數的安逸，傾聽繼絕存亡的金石之聲。……
《中國反抗奴役者的妻子們》專訪系列，五十四集
2008開始不定期推出，先後專訪中國反抗奴役者的妻子，展示評介她們苦難而美麗的故事：（廣告）神聖愛情的象徵，苦難的忠誠伴侶，善良美麗的化身。極權與暴力中，男人們承受苦難的力量源泉；拜金與虛無中，中國詩意與高貴不滅的標誌。……
《林昭的遺產》系列，八集
2008年林昭被槍殺40年之際推出，系統、全面介紹當代中國自由精神標杆、基督教殉道者林昭的生平故事、殉難經過、情感方式、道德矜式、思想深度、價值觀念、精神淵源，並朗讀她的詩作：（廣告）一顆被子彈穿透的心，一個敲打奴役社會的靈魂，一種對自由的解讀，一位令鬚眉汗顏的巾幗女性，一種啓動時代脈搏的思想，一種當代消失的道德精神。……
《林昭的遺產》系列音頻連接：https://www.rfa.org/mandarin/zhuanlan/huashengdunshouji/renwugushi/linzhao-04282008151843.html
《中國抗日先賢耿諄的故事》系列，七集
2012年12月——2013年1月推出：（廣告）中國本土抗戰，八處彈傷，殉國未果；日本本土抗暴，視死如歸，敗而不屈；啓動對日索賠，震動朝野，拒絕撫卹；爭取公義，心懷悲憫，聖賢氣象，義氣長存。……
《中國抗日先賢耿諄的故事》系列鏈接：
https://www.rfa.org/mandarin/zhuanlan/huashengdunshouji/renwugushi/gz/wdbm-12112012095313.html
《始皇帝毛主的習·習近平的權力路》系列，五十集
2019年到今年（2022）本節目之前連續推出，觀察習近平從青少年時期至今的成長背景、性格形成、自我定位、晉升道路、知識結構、思想傾向、政治立場、功利權謀、執政歷程，可以成爲習近平一部簡要的政治傳記大綱。
《始皇帝毛主的習·習近平的權力路》系列鏈接：https://www.rfa.org/mandarin/zhuanlan/beimingfeichangshi/story_archive
政治迫害案例類
“法輪功”訪談系列，九集
1999年7月推出，披露法輪功作爲民間弱勢羣體，藉助中國氣功熱席捲全國之興盛，後遭到官方造謠誣陷、殘酷迫害之真相，講述修煉者的神奇故事，介紹知識界相關評價。
《走進西藏》訪談系列，十二集
2008年8月到11月推出。北明帶您進去的西藏是信仰與價值、歷史與文化、奴役與逃亡、苦難與堅韌的西藏。最後一集專訪達賴喇嘛尊者本人，給您一次機會親自感受這位被中共妖魔化的喇嘛究竟什麼樣！（廣告）西藏1950年以後被解放了還是遭到奴役了？1950年以前是獨立國家還是中國領土的一部分？達賴喇嘛是民族分裂主義者還是和平主義者？今天擁有自己文化、宗教、歷史、語言、習俗和自由意志的西藏在哪裏？穿越中國官方一家之言，走進西藏系列專輯幫助您傾聽獨立聲音，瞭解真實情況。
《走進西藏》系列鏈接：https://www.rfa.org/mandarin/zhuanlan/huashengdunshouji/zoujinxicang/story_archive
《藏族自焚三年祭》專訪系列，六集
五年後藏人捨命抗共，三年間自焚者過百，北明邀請五位流亡藏人精英開口說話：（廣告）一個宗教民族信仰權利被剝奪；一個文化民族風俗習慣被禁止；一種古老語言被官方教育取消；一個精神空間被物質利益侵佔；一個少數民族被多數民族異化，一塊雪域淨土被商業污染；一種寧靜和安詳被嘈雜敗壞，一種善意和懇求被刻意曲解敵視；一種抗議被暴力鎮壓，一種逃亡綿延不斷；一種仰望生生不息，一種烈火點燃永恆與莊嚴？……
《西藏自焚三年祭》系列鏈接：https://www.rfa.org/mandarin/zhuanlan/huashengdunshouji/zoujinxicang/story_archive
《習近平欺凌中國黑皮書》（耿瀟男命運揭示中國至暗時代降臨）上下集，2020年11月播出，依次記錄習近平上臺後對中國前後七排抵抗力量的迫害和鎮壓：從最前列江浙人爲首的中國民主人士，經知識精英、公民團體、人權律師，至孤勇義士和後排之後，只爲牽馬收屍的美麗女子耿瀟男。
《耿瀟男命運揭示中國至暗時代降臨》下集鏈接：https://www.rfa.org/mandarin/zhuanlan/huashengdunshouji/wdbm-11032020094822.html
八九六四系列類
《六•四祕密大逃亡:“黃雀行動”》，八集
2009年6月推出，香港黑白兩道聯手營救中國大陸八九六四逃亡者的驚險故事：（廣告）六四屠殺後，八年祕密運作，300人成功逃亡；逮捕整肅中，書生舉步維艱，黑社會拍案而起。披露中國歷史上最大一次政治逃亡事件；揭示香港各界聯手營救六四倖存者壯舉。……
《六•四祕密大逃亡:“黃雀行動”》系列鏈接：https://www.rfa.org/mandarin/zhuanlan/huashengdunshouji/1989tiananmenhuiyi/64-06042009152002.html
其他
八九六四這類系列，歲歲發新硎、斬謊言，不容青史盡成灰，幾乎年年回到八九和六四：專訪相關人物、報導紀念活動、閱讀回憶文章等：（廣告）記錄1989年天安門民主運動，再現北京民間抗議浪潮，見證六四血案，揭露當局改寫八九歷史真相。爲您全面展示1989年六四歷史畫卷。……
禁書禁文類
《九六四天安門運動回憶》十七集
2004年5月到8月授權播出美國CNN駐華記者麥克·奇諾伊Mike Chinoy當年在北京現場的親歷見聞。
《獨家連播美國CNN著名記者八九六四長篇回憶》鏈接：https://www.rfa.org/mandarin/zhuanlan/03a-huashengdunshouji200409.html
王康:《俄羅斯啓示錄》部分文稿，八集
2004年10月、12月到2005年1月播出，這是大陸地下流傳的這篇文章的殘稿。
《俄羅斯啓示錄》部分文稿鏈接：https://www.rfa.org/mandarin/zhuanlan/huashengdunshouji/laokangbingzhu/russia-20060620.html
米洛凡·吉拉斯（Milovan Đilas）《新階級·對共產主義制度的分析》，四十七集
2016年3月到9月以及11月推出： (廣告) 一枚深水炸彈，爆炸至今仍在震盪；一組黑洞密碼，解讀之間真相大白；一種靈魂自首，立案之後獲得新生；一個先知啓示，足以消解習慣性的牢籠；《新階級·對共產主義制度的分析》，一部以幾十種語言傳遍全球的書，一部六十年來在大陸漢語世界依然諱莫如深的書，……
《新階級·對共產主義制度的分析》系列鏈接：https://www.rfa.org/mandarin/zhuanlan/huashengdunshouji/xinjieji/story_archive?b_start:int=0
《2020武漢起疫·被追殺的聲音》，十一集
2020年2月起，陸續播出武漢疫情爆發後中國著名知識人爲批評當局延遲公佈消息和迫害吹哨人和公民記者、抗議專權統治方式、祭奠受難者、呼籲人性化治理而撰寫的檄文、評論、散文、聯署公開信和詩歌。這是中國疫情時代第一批被禁的良知之聲。
《2020武漢起“疫”：被追殺的聲音》系列鏈接：https://www.rfa.org/mandarin/zhuanlan/huashengdunshouji/story_archive?b_start:int=60
北明尚拙，孜孜矻矻二十六年、千集廣播，自忖填補空白的歷史節目是十三集《柏林牆》系列、十九集《韓戰》系列、五十六集《八國聯軍義和團》系列、十五集《美國外交行為》系列，它們以西方文獻爲資訊基礎，消解當局經年謊言，對中國盲目仇外心理釜底抽薪。最佳人物故事是七集《中國抗日先賢耿諄的故事》、十二集《民國後人李世雄的故事》和九集《陳立羣傳奇》，這是中國真正的風流人物和故事，發掘於走獸橫行的荒野，製作成金錢難買的寶石，爲在七十年紅色疫情中掙扎的民族輸氧。風格浪漫加革命性、審美古典加現代性、內容生動加信息量的佳作，是十三集《柏林牆下盟誓的燭光》和四集《歡樂頌》，這兩個系列知情意三全，敘事方式、音樂配置、題材發掘兼具典雅與崇高之美。只擺事實不說道理卻在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後引發激烈爭議的節目是2021年十月革命週年推出的七集《蘇聯解體的精神現象》和七集《蘇共解體後的普京現象》。啓迪心智的訪談專欄是《老康秉燭》，自2004年上路2008年正式開播到2020年嘉賓王康辭世，十六年間共一百二十集，王康先生通識而湛思，他的大腦類似一個智庫，話題寬廣如其視野涵蓋古今中外，解析深刻如其洞察力所向披靡，見解獨到常點石成金一新耳目。 《老康秉燭》一些系列一度在微信羣中熱傳，激發大陸數位有識之士冒險爲他舉辦微信羣系列講座，直到被徹底封禁。
北明還主持過十多集視頻訪談節目：其中下列四集是華盛頓手記獨家涉獵並提供珍貴資訊的話題：
2016年播出的《文化之戰：文革期間臺灣文化復興運動》
（鏈接https://www.youtube.com/watch?v=d4oow2jg4KE&ab_channel=%E8%87%AA%E7%94%B1%E4%BA%9A%E6%B4%B2%E7%94%B5%E5%8F%B0 ）是被廣泛忽略甚至遺忘的對中國具有重大意義的臺灣文化事件；
2017年10月份播出的《中國海外知識人談巴黎聲明與保守主義》
（鏈接https://www.youtube.com/watch?v=HH0y5Ji91Iw&ab_channel=%E8%87%AA%E7%94%B1%E4%BA%9A%E6%B4%B2%E7%94%B5%E5%8F%B0 ）是一個典型的歷久彌新的話題，如今，保守主義立場或觀念，無論對於中國還是西方都比往更受關注，已經成爲當今人類命運走向的重要參照系。
2018年2月播出的《國在山河破——中國生存環境崩潰報告》
是每一箇中國人必須全面瞭解卻幾乎無人關注也不瞭解的中國極爲嚴峻的現實；2019年6月李銳逝世後即上網的《RFA獨家採集首次公佈：探底毛澤東 - 李銳宅中對談錄（上）》對於瞭解中共第一代領導人毛澤東的真實底細不可多得。
以上是部分可以立於書架傳諸後世的節目，大致反映“盛世”喧囂之下真實中國的一個側面。（北明在這次節目上網的文字稿中，儘量列出了所述各系列的鏈接，以方便您查詢）遺憾的是，在自由亞洲由傳統廣播技術向現代互聯網技術轉型期間，一些節目已經丟失。其中一些文字不脛而走，有幸傳到大陸，卻時而被刪除作者名甚至被他人聲稱版權。不過可告慰的是，北明保有這些節目的大部分光碟，有望以後轉換爲數碼文檔上傳互聯網成爲公器。
“老王賣瓜自賣自誇”，北明收攤，26年的攤子，自誇一次，不爲賣瓜，是爲見證26年的意義。拜求各位聽衆原諒我一次，現在我要爲您公佈中外兩位專家對北明節目的看法。中國專家的評論來自大陸，是2021年秋末一位素未平生的中國廣播相關評選委員會評委和傳媒教育界精英輾轉而來的一封短信，爲躲避網警攔截，信中用星號隔開了一些敏感詞。海外的“北明”兩個字和北明主持製作的節目是大陸 禁詞和禁區，自由亞洲在中共語境裏是“海外敵臺”，爲寫信人安全，請原諒我隱去這位專家的名字，並以“某”字替代這位專家在來函中用星號處理過的敏感字詞。此信如下：
轉北明：
我是一個某某某某，幾年前，我的某某從海外發來您的視頻和播音，您帶給我的是震撼和感動。我忽略不在一個層面的比較毫無意義，但作爲中*國主持人播音員某某*某（此處刪除三字，星號爲原文所有）專家評委，習慣性地對我的學生說，北明應該是中*國最好的播音員和主持人。
老某某*某某*某某*某某*某都是某某*某（此處“某”代表刪除的字，期間的星號爲原文所有）卻都是過眼雲煙，但北明過目難忘，她的聲音撼動心魄。
北明說的對，這不僅是技術活兒，這是真相的揭示，加一句，更是人格魅力的張揚。 謝謝北明！還有我崇敬的某*某先生。
（落款）
另一則評語來自海外，是經年倡導“後漢學”(New Sinology)的澳大利著名漢學家白傑明（Geremie R. Barmé）先生今年（2022）7月13日寫給自由亞洲的一封信。徵得他的同意，我將他此信在這裏公佈。白傑明先生寫道：
敬啓者，
北明爲自由亞洲電臺製作的 "非常識"系列節目是非凡之作。其製作透視當代中國政治，每集都涉及具有新聞價值的重大問題。然而，其運作空間遠比今天國際媒體中許多關於中國的稍縱即逝的報道更有說服力。它避開了膚淺和顯而易見的浮雲，同時也刻意避免了無論中文、英文或其他主要國際語言中許多政治報道和評論封閉自證的回聲室效應。
北明的中國背景、學術研究、洞察力和敏銳的政治嗅覺都賦予她獨特秉性，能夠以無與倫比的深度和清晰度參與到中國和國際聽衆迫切關注的重大事件中。
長期以來，關於看取當代中國之世界——無論其政治、社會變革、經濟現實、文化亦或全球事務——我一直提倡採納一種方法，即從歷史和文化角度出發，並以此爲基礎。舍此，分析和評論極易陷入淺陋、陳腐和愚蠢境地。
在涉及當今問題和政治時，北明精心考慮主題方案thematic programs，寫得極有格調而優雅，也是具有相當文學價值的作品。它們反映了一種源於現代中國一些最出色的新聞業的感知（如見《中國遺產季刊》(CHINA HERITAGE QUARTERLY） 2012年6/9月號，專門介紹《中國評論家》，網址：http://chinaheritagequarterly.org/index.php）。北明的節目也精雕細琢，以便教育、娛樂和陶冶她的聽衆。這個非凡系列節目的風格和傳遞方式，以北明有力而優雅的聲音爲特色，不僅應該向全球聽衆推廣，而且應當成爲當代中國和漢語高年級學生的典範。北明的作品本身就是一種教育，它應該被納入美國和全球主要大學的中文課程。
自由亞洲電臺擁有一套罕見而珍貴的作品，我真誠地希望它推廣並分享給儘可能多的聽衆。我們都試圖瞭解中國的全球化存在、其重要性、其歷史淵源及其深刻的文化與政治經緯，因此北明的貢獻具有至關重要的價值。
正如北明談到她的節目宗旨時的精闢之言：通古融今，擷納典型，直取本相，接榫時代，“北明非常識”正是這樣一個典範。
誠摯的
白傑明
紐約亞洲協會 傑出研究員
澳大利亞國立大學歷史學 名譽教授
澳大利亞國立大學 澳大利亞中華全球研究中心 創始主任
澳大利亞人文科學院 院士
《中國遺典》編輯（https://chinaheritage.net）
白傑明先生過獎，“北明非常識”雖吭哧求好，字裏行間常留遺憾 。不過他作爲西人學者的懇切稱讚和同胞專家的冒險褒獎，確然使我意外之餘深受鼓舞。廣播節目主持人沒有條件遵循佛祖教導“休口”，基督教慕道友沒資格以其能力榮耀神，然而世上確有一種人格不同凡響，其境在仰望星空，其魂納神明加持，其志超越俗界，自然而然虛懷若谷又絕巘自當而寵辱不驚。北明理當見賢思齊，持續努力。
北明在自由亞洲使命已盡，終於可以退守自我，雖然歲寒數九，心情春暖花開。然而打開播音室放眼世界，冷戰固然遠去，彼時建立的世界秩序卻在解體。逃離專制而擁抱自由，“此生已覺都無事”，誰知“今歲仍逢大有年”！解讀當今全球變局，需要更新知識結構、打磨思維工具，甚至更化世界觀念，然而窮源探本縱有志，書到今生讀已遲！自然界可以聚蚊成雷，人類社會可以積羽沉舟，中華文化花果飄零已過百年，如今西方文明衝突再起，聖賢哲人一 一遠行不捨晝夜，剩下我們四顧蒼然，兩手空空，何以升進？怎樣未來？
——行邁靡靡，中心搖搖。唯一所信者，無論世事怎樣荒誕，人間尤有未燒書！無論東西如何南北，殷憂啓聖是此在的邏輯。
自由亞洲，華盛頓手記、北明非常識，我是北明，這是最後一次在自由亞洲爲您主持節目。本節目文字稿下面的附件是我數年前（2018）寫給你們的文字，《你的收聽，我的救贖》，文稿中記錄的你們那些不期而至的反饋比專家意見更直接地證明，真相是人之尊嚴的身份證和人類文明的孵化器。北明再次誠懇地謝謝你們。快樂自古就不是人類生命的基調，平安更成爲本世紀的奢侈，耶誕已過，新歲在望，北明祝願各位西元公曆新年平安，天干地支新春平安，歲歲平安，一生平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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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件：
你的收聽、我的救贖
——致聽衆
北明
誰想收買我，就聽我的〈華盛頓手記〉，這招很靈。
自從發現喜歡巧克力而且喫得太多以來，我就尋找戒掉的動力。我對家中菸民說：好吧，你戒掉煙，我就戒掉巧克力！適得其反，家人不僅不戒菸，還不時買各色巧克力送我。再往後，若想看見我疲憊中的笑容，他們就使出這個殺手鐧，每試必爽。如今又發現一個真理：誰想收買北明，唯一途徑是收聽北明Bei Ming 主持的華盛頓手記。常年以來每收到聽衆反聵，無論建議、讚賞、批評、咒罵，都讓我欣喜。
一件相關的事讓我記憶猶新。
那次我爲奔喪冒險歸故里，不小心被帶到皇城著名的黃門宴上。黃門宴以各方來客無邊界着稱，可是各色人等的陌生面孔中，我依然是個不速之客，爲避免掃他人興我準備低調混跡其間。不料開餐前，身邊的宴席主人要大家自我介紹一下。依次一圈下來輪到我，我只好說我是北明，從海那邊來的。
話音剛落，對面一位青年追問道：你是誰？
“北明”，我說。
“你就是那個北明？”
“哪個？”我問。
他說，“自由亞洲那個‘北方的北明天的明’？”
——華盛頓手記開播時，大陸當局正全力干擾自由亞洲電臺的衛星發射信號，爲了避免聽衆把我名字不斷誤爲“偉明”“北冥”一類象聲詞或同音詞，我在每集節目結尾回報處，都會用這個句子把北明兩個字確認一次。我只好承認自己正是那個“境外敵對勢力”的“北明”。這位青年一下子站起來，座椅在他身後猛然蹭地，發出刺耳的一聲響。他放下筷子，伸出雙手，接着舉起酒杯。
“真是想不到今兒能遇見你，在這兒！”
他的激動可以用“萬分”這個誇張的詞語形容。這桌宴席冒出了一個“妖蛾子”，太意外了。
真正難忘的，是他接下來告訴我的故事。我從他的老北京語調中，明白了他跟我的淵源：
八九年他是北大的學生，因爲參與那年學運被捕下獄。服刑期間爲了偷聽自由亞洲電臺節目，他向獄方提出擁有一個半導體收音機的要求，不獲準。此後他不斷提出，總是被拒。他終於意識到，現任監獄總管若不離職，他的願望不可能實現。 “再說這小子太惡了！平時就找茬欺負我們。”他決定製造一個事件，一個足夠大的事件，以便向上方“證明”這傢伙嚴重失職，必須離任。
什麼事端能嚴重到達此目的？最嚴重無非囚犯越獄或出人命？果真如此，贏回來一個半導體給誰呢？再說越獄也不現實，而人命肯定也不能出。費盡心機，最後他決定吞喫鐵釘：
“我喫釘子！”
餐桌不大，我沒聽錯。這回輪到我瞪眼睛了，可能還捂住了自己的嘴。
就看見他說：“不這麼做那丫挺的不會滾蛋，我就不能拿回我的半導體你知道麼？！”
我不知該點頭還是搖頭。接下來他說，爲了增加成功率，他精心選擇了採取行動的時機，就在這個總監管任職到期、去留待定的日子。在這個節骨眼兒出事，這傢伙離任的可能性倍增！他開始按部就班悄悄準備，等到那個總監管任滿的當口，他就這樣把自己的性命搭上去了！一如他的預期，他被送進了監獄醫院去急救、手術。一定有上帝或神明佑護他，他沒死，也沒殘，活着回到囚室。成功了！可惡的監獄總管被調走了，從此，在高牆裏，他擁有了一個天窗——一個可以收聽自由世界消息的半導體收音機。
隨後他告訴我，《華盛頓手記》成了他在獄中支撐下去的精神支柱：“您主持的節目是我當時的期盼。您不能想像在失去希望的時候你的聲音能起到什麼樣的作用！沒有華盛頓手記我很難熬過來。人都有覺得自己熬不過來的時候您知道吧！對吧？”說這些話時，他眼睛閃着光，語速很快，生怕不能把我帶回到他多年前的囚室。
坐在他右邊的是他的同伴，也是他的同案囚友，八九年是北京外語學院的學生。跟他相比，同伴不善言辭，但同樣興奮地加入了談話。那時他們已經出獄好幾年了，帶着監獄釋放犯的標籤自食其力不容易，爲了生存他們需要低調而隱身。但是“No！我們沒有忘記八九六四，沒有人忘記。相信我吧！我們都在努力。我們不可能就此罷休！”
那天宴席散後，帶我赴宴的朋友提醒說：那小夥子太興奮了，臉都喝紅了！我沒注意到他喝高了，因爲我被震得比醉酒還暈。雲從龍，風從虎，同聲相應，同氣相求，他爲自由信息和精神支持所體現的意志和勇氣，讓我緩不過氣來。
這類的故事還有一些，最近的一則是一個跟貼，來自推特。跟貼作者在推特上發現了我前不久開通的賬戶，順勢寫下了自己多年前偶爾錯買短波收音機，結果聽見自由亞洲廣播時的恐懼。他寫道：“晚上10點半熄燈後，無意間撥到了SW檔，在一片敲鑼打鼓加鞭炮、京劇的背景聲中聽到了“自由亞洲電臺現在開始播音”時，後背全都被嚇得汗溼了！”他寫道：“當時的大腦裏，除了親人飯桌上談到的廠裏的某某70年代聽敵臺被槍斃這樣兒的傳聞是我對耳朵裏那個電臺的唯一印象之外，對那個聲音無任何瞭解。”
“最終好奇戰勝了恐懼......”他開始悄悄地收聽這個“敵臺”。他接着寫道：
在長達兩年多的時間裏，這個19元的短波收音機給我帶來了當時17年的人生裏從未了解到了另一箇中國，更給我帶來了google等互聯網媒體，讓我得以脫離受干擾的無線電波的束縛。
當時聽了多少節目已經記不太清了，但始終有一個節目印象深刻，總是在週五、週六的晚上播出，多數在北京時間23點30分以後播出，在舒緩、空靈的背景音樂聲中，一位女士在平靜地講述着我從未在歷史書中讀到的歷史，從中共建政到文革，從反右到六四......。因爲週五、週六的次日有時要放假，所以能聽到深夜，直到帶着耳機入睡，只記得節目的結尾，那位播音員女士會留下聽衆來信的地址和電子郵箱，並會着重在收信人的名字上重複一次，“我是北明，北方的明，明天的明”！
人生真的很奇妙，如果不是那部被奸商忽悠纔買的短波收音機，就不會給我的人生打開一扇窺探真實世界的窗戶，我今天可能也像絕大多數國內渾渾噩噩的活着的殭屍般的民衆一樣！今天我早已脫離了那部短波收音機，但這段人生經歷總是讓我無法忘懷。
今天逛推，偶然發現，當年的那位女播音也上推了，很高興在17年後的今天，又在這樣兒一個平臺上，再次見到當年幫我打開那扇窗的媒體人，心裏很激動，也很微妙！
但更多的是感激，你們的電波改變了一個人的一生（對我而言確實如此）！在媒體更加多元化的今天，真心希望你們加油，用你們聲音，藉助更多的平臺，劃破籠罩在太平洋彼岸中國上空的黑幕！
一個廣播節目主持人，還能奢望比這更高的獎賞嗎？
雖然這類信息總是姍姍來遲，一遲就是一年、幾年，甚至十幾年，但是它們無一例外地震動我的神經。如今寫下這些字，我突然意識到，在有互聯網之前，這些信息幾乎全部是隨風散落，落到我這裏純屬偶然：某公共場合上的一次介紹、輾轉而來的一個長途電話、某位友人轉達的與他人的對話內容，甚至某次聚餐聊天邊角料，或糾正稱呼之後的餘音……。落在天空和大地的這類信息應該更多吧？
獲當事人准許，我把上述信息我放到臉書上去以後，不期然引出了另一則跟貼。作者也介紹了自己收聽自由亞洲的經歷，其中出其不意的兩個「奇蹟」性的結果，一個令人欣慰，另一個讓人啞然失笑：
在噪音聒耳聲中聽自由亞洲廣播電臺有十年！都是在夜晚，在失眠時反覆聽。凌晨3-4點鐘的節目有時候噪音小了，可能是製造噪音的要打盹了！
天天聽，奇蹟發生了：我能夠在強烈的噪音中梳理出來自由亞洲廣播電臺的準確播音！我能夠過濾噪音了！這個靠謊言統治人民的國家，那麼多‘生孩子沒有屁眼’的噪音播放員們，在我身上不起作用了！
後來能夠使用電腦，就經常下載點mp3隨身聽，散步時系統地聽。到現在車載mp3還是自由亞洲廣播電臺的各種節目。當然系統下載保留的學者訪談，質量最高的還是北明老師的“華盛頓手記”節目。感到了北明老師的大家風範！
還有一件收穫，我的右耳少年時患過中耳炎，聽力稍差。人們都說常用耳塞聽會損害耳朵。我就使用右耳。聽了幾年以後，右耳恢復了聽力！聽廣播可以治療耳背，真是奇蹟啊！
我坦白：囿於個人喜好，我對以傳播信息爲專長的記者職業不以爲意，對信息等於知識、見識等於思想的現代風潮也不以爲然。因此〈華盛頓手記〉試圖引入一些重大歷史事件或現實問題的真相，以期打造獨立思考的基石。當代英國哲學家布朗· 麥基（Bryan Edgar Magee），在上個世紀七十年代曾經爲BBC主持的“當代英國哲學家”（Modern British Philosophy）、《人類思想》（Men of Ideas）等系列訪談節目，深得人心，他把書房裏的學術變成了社會的思想，提升了英國人的現代認知水平；美國胡佛研究所的彼得·羅賓遜（Peter Robinson）主持的《非常識》（Uncommon Knowledge）欄目，緊扣當今美國社會各類重大話題，沒有門戶之見，不避政治正確的深淵，邀請有見識的思想者發表見解，成爲美國大衆傳播界的一股清流。他們是我看取的目標。但是因爲自己的卑微和思想的荒蕪，我即便使盡全力也未必能達到他們的水平。再說我面對的國度尚未進入文明世界，歷史已經證明，在基本事實都不具備的人文環境裏，非要建造思想大廈，產生出的很可能是的生化武器。於是，在東亞大陸現實與歷史的廢墟上，我只能退而求其次：只擺事實不講道理，只還原那些被大陸當局抹殺或扭曲事件的真相，把的思考和判斷以及結論，留給聽衆。
身不由己，降格以求，爲此我耿耿於懷，常妄自菲薄。
多年前，在《風的色彩》一文的結尾，我曾經寫道：
“一個極爲簡單的事實是：自己前無東方薪火，後無西方燭光，擁有的只是故國千里萬里沉陷的土地。退而結網。繼絕存亡。就治理土地，恢復荒野吧；就沉入荒野，做一粒草種吧；就在沉陷的土地裏，期待生長髮芽吧。……爲了生命中的朗朗乾坤，自在光明，出發的時候到了。”
這是八九人生大幅度轉折之後，我的自我期許，也是自我綁架。我那時就預感到此生將不會擁有收穫的季節。我的職業已不是創造性的勞動，只是爲他人作嫁衣；我的努力不是爲了收割，而是爲了避免災難發生。年復一年，這條路，起跑看不見目標、中途沒有風景、終點沒有歡慶、喘息沒有靈感、努力不會有成就，我只憑籍職業責任和故國情懷埋頭勞作。 “出發的時候到了”，多年已後，《風的色彩》沒有退色，出發地已在身後退爲遠景，我卻依然一步三回頭。
但是來自大陸腹地的聽衆反應，每次都讓我重新打量腳下的道路。華盛頓手記不能成就思想，但它曾經改變人生。有時候，不，很多時候，如果我能確知聽衆受觸動的是哪個節目，我就會把那個節目調出來，用大陸的耳朵再聽一次，一邊聽，一邊體驗大陸的感受。
一位我敬重的大德學者晚年視力嚴重衰退，多年前去我去探望，見他書桌上擺放着這中國古籍，記得是《論語》打印稿，字放得大如小拇指尖，一旁還戳着放大鏡支架。再後來接到他的電話，請求我提供自由亞洲、美國之音的短波頻道，以便他日後葉落歸根能夠收聽。電話裏的聲音那麼懇切，我一邊請同事幫忙尋找頻道，一邊爲他哀愁，一個新聞媒體，能提供這位早已超越黨文化樊籬的學者什麼有用資訊呢？（北明2022年注：這位學者是中國社科院前馬列所所長蘇紹智先生。筆者2018年撰稿此文時他已經闖關回國，在京低調安度晚年，爲此當時不便公佈其名。）不時也有美國友人瞭解我的工作性質後，希望收聽自由亞洲。我告訴他們，依照美國相關法律，這家電臺只對大陸播出。我不爲他們惋惜，身在自由世界，信息轟炸使人眼花繚亂不知所終，篩選或退避還來不及，哪裏需要再增加一個自由亞洲！
我漸次意識到，這些疑慮一拿到大陸，就消解了。 ——那裏過去是信息的荒原，現在充斥着荒原上的信息。
自1997年〈華盛頓手記〉在自由亞洲電臺中文部開播以來，每週一集，迄今（2018年）已經播出近千集。從前信號干擾，現在高牆封鎖，始終追蹤封殺，多年來我和我的那些做過許多優秀節目的同事，沒有渠道直接接收大陸聽衆反饋。但從淪陷地深處發出的回聲，一定留存在新舊兩個大陸的上空，記錄了並體現出我們勞作的價值。 ——給黑暗和孤獨中失去信心的人送去光亮和希望、爲被欺騙者“打開一扇窺探真實世界的窗戶”……，有什麼比這樣的勞作更值得的事呢？
末法時代，覆巢之下，於公，國家社稷在劫難逃；於私，退而結網已成奢望。哪怕臨淵羨魚，也只有孤舟垂釣千江雪之嫌，多數情況下聽不見反饋，看不見聽衆。但是，我必須承認並接納這樣的事實：聖徒依然拉着天才的手，殉道者依然扶着歌者的肩頭，大陸那端高牆裏的聽衆，竟一直是我路途上的星辰流雲、終點的美麗風景，是我喘息的氧氣、歇腳的驛站。北明雖然蛻變爲一個聲音只傳載真相、一個信號只傳播信息，聽衆卻是北明的救贖，是華盛頓手記成立的理由。
有一位聽衆最近在谷歌加對我說：“您什麼時候能到中央電視臺把這些真相告訴全中國人，那時就是我一生中最最開心的時候！”——2012年4月初，敏感於大陸中國孔子學院在全世界各地的擴張和意識形態化的滲透，我專訪過余英時教授，談孔子學院的種種弊端。這個節目當時所評析和涉及的內容，未能涵蓋如今孔子學院暴露的麻煩。但是一個多月之後（2012年5月中旬）美國國務院發出通告，不再續簽美國孔子學院教師的簽證。此後孔子學院的政治與間諜滲透活動日益彰顯，終於在最近攪動了美國智庫和立法者們的安寧。無疑，孔子學院大勢將去。當我把對余英時先生的這次訪談文字稿回放到谷歌 社交媒體上去之後，收到了這位聽衆的上述回覆。另一位聽衆則跟貼說，“的確，那時中國一定解放了。”
北明想借此機會回覆所有聽衆：是你們賦予了我生命的意義。一朝輪到“境外反動勢力”到中央人民廣播電臺講述真相，那便是自由降臨的記號，是華盛頓手記使命完成的標誌。留住這個夢想，屆時我們相聚，在自由的歡樂中，北明將不再講述真相，只想跟你們一醉方休。
記於2018年6月12日午夜於華盛頓郊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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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站刊登日期： Saturday, June 30, 2018
關鍵詞: 華盛頓手記 救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