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 | 勞工通訊：北京豐臺區大紅門街道快遞員趙武濤工亡案件 (五)
Photo: RFA
2022年，是44歲的快遞員趙武濤在北京幹快遞員第十一個年頭。十一年風風雨雨，穿梭在北京的大街小巷，快遞公司卻從沒跟趙武濤簽訂過勞動合同。
11月3號凌晨4點多，天還黑着，趙武濤便跟47名快遞員一起，按老闆要求來到位於豐臺區大紅門街道的公司站點班前點名，然後開始領件、送件。每年雙十一前這段日子，有人買、買、買，有人賣、賣、賣，趙武濤和快遞員工友們便穿梭在車流中送、送、送。雖然累，但也心甘情願，因爲可以多賺些錢養家。
早上8點多，趙武濤送件途中感覺難受，直到頂不住了，便騎着快遞車到豐臺區中醫院急診，車上還載着沒送完的件。醫生檢查後說有危險要住院，爲省錢，趙武濤拒絕住院，但他躺在病牀上卻再沒起來，直到十二小時後去世。又一名快遞員倒在了“雙十一”的路上。
第二天，趙武濤家人從河南漯河趕到北京。找快遞公司，但老闆不承認與趙武濤有勞動關係。找趙武濤生前的快遞員工友瞭解情況，並希望給作個證，但工友們害怕，懇求家屬別爲難他們。沒有勞動關係證明，人社部門便不給啓動工傷認定申請程序，也就意味着，快遞公司有可能逃脫本應承擔的工傷賠償責任。
工傷保險條例第17條規定：
職工發生事故傷害或者按照職業病防治法規定被診斷、鑑定爲職業病，所在單位應當自事故傷害發生之日或者被診斷、鑑定爲職業病之日起30日內，向統籌地區社會保險行政部門提出工傷認定申請。遇有特殊情況，經報社會保險行政部門同意，申請時限可以適當延長。
用人單位未按前款規定提出工傷認定申請的，工傷職工或者其近親屬、工會組織在事故傷害發生之日或者被診斷、鑑定爲職業病之日起1年內，可以直接向用人單位所在地統籌地區社會保險行政部門提出工傷認定申請。
那麼，快遞員趙武濤工亡後，家屬有沒有找大紅門街道工會、豐臺區總工會和北京市總工會求助呢呢？或者，家屬知道工會嗎？
巧合的是，也是在11月3日，也就是快遞員趙武濤在送件途中發病身亡的同一天，中華全國總工會在北京隆重舉行了一場2022年“新就業形態勞動者溫暖服務季”啓動儀式。中工網報道說，全總今年將往年的“服務月”升級爲“服務季”，並與工會“轉作風、解難題、促發展、保穩定”專項行動相結合。報道說，從2022年11月到2023年1月，各級工會將面向快遞員、外賣配送員、網約車司機、貨車司機等勞動者，通過一系列關愛服務行動推動解決他們的急難愁盼問題。報道引述全總黨組書記、副主席陳剛在儀式上的講話說，各級工會要以職工爲中心，認真履行維護職工合法權益的基本職責，要把以習近平同志爲核心的黨中央的關心關懷、工會組織的溫暖送到廣大職工羣衆的心坎上。
就在全國總工會升級版“新就業形態勞動者溫暖服務季”開鑼當天，豐臺區大紅門街道快遞員趙武濤在送件途中突發疾病去世，快遞公司不承認勞動關係，工友們出於恐懼不敢作證，家屬陷入無助甚至絕望的困境。那麼，北京市總工會、豐臺區總工會、大紅門街道工會能否做到服務季所承諾的“轉作風、解難題”，向工亡快遞員趙武濤家屬伸出援助之手，幫家屬解決迫在眉睫的“急難愁盼“問題，代表家屬提出工傷認定申請呢？
其實，就像全國總工會將“服務月“升級爲“服務季“，各方面關心快遞員的場面還是不少的。
快遞員趙武濤工亡後兩個星期，豐臺區委“兩新“工委（有誰能給翻譯一下什麼意思嗎？）開展過一個“暖冬行動”，爲“小哥”送溫暖、送服務。
餓了麼小哥們“從豐科萬達黨羣服務中心順利領取到抗原試劑盒的那一刻，微笑洋溢在他們的臉上，紛紛激動地說道，“感謝園區黨羣服務中心的幫助，真是幫了我們大忙了，有你們在的這個冬天不再寒冷。”
太平橋街道黨羣服務中心爲快遞小哥送上書籍和禮包，“在這個關鍵時期送來的關懷，讓我們內心充滿了溫暖。感謝街道爲我們及時提供防疫、防寒物資，緩解了我們物資缺乏的實際困難。”順豐速遞站站長如是說。
暖身與暖心同行：大紅門街道爲轄區京東快遞“小哥”送去愛心和溫暖。
此時此刻，工亡快遞員趙武濤的家屬正在豐臺區大紅門街道望天長嘆，求助無門。豐臺區委“兩新”工委也好，豐臺區和大紅門街道總工會也好，能否把大張旗鼓“暖冬行動”的溫暖，傳遞一點給趙武濤無助的家屬呢？
早在2021年9月13日，也就是快遞員趙武濤送件途中突發疾病去世前14個月，豐臺區大紅門街道總工會曾按市、區總工會對新業態、新就業羣體服務工作要求，到集美黨羣工作站開展外賣送餐員、快遞員專項職工溝通會。會上，“在工會人員的耐心細緻的現場指導下，當天共有2名送餐員和2名快遞員通過微信小程序掃碼加入了工會。”
那麼，在這14個月裏，大紅門街道總工會有沒有把與快遞員的溝通會，延伸到趙武濤和他所就職快遞公司的47名快遞員那裏呢？如果沒有，爲什麼沒有呢？如果有，爲什麼快遞公司仍然違法不跟趙武濤和他的47名快遞員工友簽訂勞動合同呢？
帶着這些問題，我分別打電話到大紅門街道總工會、豐臺區總工會、北京市總工會12351熱線，試圖尋找答案。
我還分別打電話到豐臺區人社局綜合執法大隊、趙武濤生前就醫並在那裏去世的豐臺區中醫醫院（南苑醫院）、大紅門派出所，試着幫北京市總工會12351熱線尋找趙武濤家屬聯繫方式。
另外，我還打電話到大紅門韻達速遞站點、韻達速遞上海總部、趙武濤家鄉河南漯河舞陽縣總工會、蓮華鎮政府、蓮華鎮救助站、蓮華鎮民政所，尋求北京市總工會以外的可能性。
聽衆朋友，請跟我一起，順着那條看得見的電話線，穿越那片看不見的泥潭。
那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泥潭，是一片每個中國人都深陷其中的泥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