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网上不是说上海人怕死，清洁员一直在消毒，大家都担心害怕嘛！”上海居民眼睁睁看着小区没停地消毒，刺鼻的气味仿佛时刻提醒病毒的入侵；另一头，有人歇斯底里弃杀毛孩，“有什么证据证明那只猫有病毒呢？有什么权力去杀害牠呢？这不是人的行为，会引起恐慌。”大叔颤抖声音、发出不平。
新冠肺炎的防线不断失守,致命的不只是病毒,还有恐慌引发的过度消毒、毛孩弃养,在全球逾3,000人死亡的数字背后,其实隐藏着无法估量的生态浩劫,一轮又一轮跟着焦虑感上演。
香港家犬验出弱阳性
最近新闻丢出强力震撼弹，香港渔农自然护理署3月4日指出，新冠肺炎确诊者家中的狗经过3次病毒测试，口腔和鼻腔呈现出“弱阳性反应”，媒体标题以“全球首例”紧抓住众人的眼球。台湾大学兽医学院教授、比较病理学专家刘振轩说，“这只狗目前健康情形良好，而且粪便并未验出来，到底是污染造成暂时性携带病毒，或是真正的生物感染，还需要反覆检验来证实。”
不过，新冠疫情爆发后，中国陆续出现宠物弃养潮，到底人跟毛孩之间是否有相互传染的可能性？“以目前的科学资讯来看，人类和狗、猫之间交叉感染并不存在。”专研冠状病毒的台湾大学兽医学院副教授、东京大学客座教授陈慧文指出，“冠状病毒的宿主范围很广，但是动物各有特异性的冠状病毒，目前已知人类有7种冠状病毒，都未发现会感染给猫狗。”
毛孩传人并无证据
“冠状病毒对宿主的专一性好像比较高。”刘振轩说，“1930年代起，兽医界广泛研究冠状病毒，跨物种传播存在门槛，因为病毒进入生物体首先要有接受器（receptor），冠状病毒表面突起如皇冠的S蛋白质，像是一把钥匙，SARS和新冠病毒是透过人体细胞中的ACE2入侵，如果没有相对应的钥匙，就会被拒绝于门外。”
2003年香港爆发SARS期间，香港学者调查当时疫情严重的淘大花园，发现宠物猫可能感染SARS病毒，但仅限暂时性感染。陈慧文表示，病毒进入生物体要突破重重关卡，接受器是第一关，后续还有赖细胞帮助病毒完成生活史、完成释放，这只猫不排除是手脚、口鼻或毛絮沾染病毒，一旦病毒无法完成生活史，就只是暂时性感染，因此在疾病爆发期间，我们判读某些动物是否为感染性宿主，不能轻易妄下定论。
科学家对冠状病毒展开各式研究，2003年荷兰科研团队在《自然》（Nature）期刊发表论文，研究人员为家猫和雪貂接种SARS病毒，发现携带SARS冠状病毒的生物不局限于野生动物，而且可能在家庭宠物间传染。刘振轩指出，世界卫生组织（WHO）对于人畜共患病的定义是“在自然状况下，动物和人类之间可以互相传播”，这篇研究并非自然感染，雪貂在接种后症状严重，家猫没有病症，但是同居的猫好像被感染，这类实验譬如狂犬病毒注射在小白鼠体内，小白鼠百分百死亡，这种科研是以动物模式来研究人类疾病，作为发展疫苗和药物的参考。
“实验感染和自然感染还有一段的差距。”陈慧文强调病毒领域学者的普遍认知，“这篇研究的科学证据确实，但它属于实验性感染，用强迫侵入式手法将病毒注入猫和雪貂的气管当中，研究发现也提到，这两种动物可以作为实验感染的宿主。”
过度消毒动物中毒
随着病毒恐慌蔓延，不只是毛孩遭殃，各地还出现过度消毒现象，消毒却引起动物中毒，重庆市日前造成17种、135只野生动物死亡，包括白头鹎、乌鸫、灰胸竹鸡、野猪、黄鼠狼等。“滥用或不当使用消毒剂，这相对容易引起生态浩劫。”陈慧文说，“基本上，大部分的哺乳类、鸟类野生动物，牠们的呼吸道、眼睛粘膜都很脆弱，对于环境、人类和动物都应该要有最适当的消毒剂和浓度规范。”
"这是一件蛮悲哀的事情。"中原大学生物科技系副教授、毒物学专家招名威遗憾说,"这次新冠病毒起源有人怀疑是华南海鲜市场,因此担忧野生动物携带病毒,过度消毒会对人类造成皮肤、眼睛和呼吸道伤害,同样也会影响动物,更何况用在人身上会有浓度限制,对于动物是否符合规范,以重庆市的结果来说,看起来就不是,当然造成动物无辜死亡。"
消毒剂戕害生态链
对冠状病毒而言，乙醚、乙醇、含氯消毒剂、过氧乙酸等被认为可以有效消灭病毒，含氯消毒剂尤其被广泛使用。2003年SARS期间，台湾淡水河及其支流被倒入大量漂白水，导致氯含量过高，鱼群大量暴毙死亡，前车之鉴，不容掉以轻心。
招名威指出，漂白水又称为次氯酸钠，不管是次氯酸水、次氯酸根、二氧化氯，进入水中都会解离成氯，SARS期间人们因为知识不足、恐惧病毒，滥用化学消毒剂后流入地下水、河川，淡水河、基隆河都验出含氯成分，针对河川排放水的氯含量，目前台湾规定每公升不得超过4毫克，只要符合标准，理论上不会残留或是累积在土壤、环境和水当中。
“不过，在长期超标、过量使用的情况下，环境、土壤和水里面的微生物无可避免被杀死，扮演分解角色的微生物缺位，让生态链从基础层面出现改变。”招名威看见环境失衡的蝴蝶效应，“这是不乐见的结果。”
环境消毒层层把关
环境消毒从使用方式、浓度都要格外小心，招名威建议，以含氯消毒剂来说，首先不论是人或动物尽可能不要接触到皮肤，并仅限于外用，再者使用时也尽量避免透过呼吸、嘴巴进入身体当中，因为这些都是化学合成物，在自然界并不存在；浓度方面，以美国环保署和台湾为例，空气中的含氯化合物浓度上限为0.5ppm，而在使用浓度上，漂白水是500ppm、次氯酸水为200ppm，二氧化氯则是在1ppm以下，一旦超过就可能造成健康威胁和环境风险。
招名威提醒，含氯消毒剂在空气、阳光作用下会挥发，可以闻到刺鼻的味道，如果在室内环境使用，浓度过高、吸入时间过久，会刺激上呼吸道和眼睛，最好避免留在室内，尽可能20至30分钟后再回到消毒过的空间。
此外，户外大范围消毒也要视情况而定，招名威说，在没有发生新冠病毒案例或是没有证据显示病毒出现的区域，不需要大规模消毒，尤其是街道、人行道、公园等地区，即使要大范围消毒，也要拿捏好浓度和频率，以免造成病毒杀死了，人和动物也跟着死亡，这是最糟糕的事情。
当一波波人祸，跟随新冠病毒而来，谁的毒害威力强大？答案可能超乎想像了。
撰稿人：麦小田 责编：许书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