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名湖畔,因近平,而不太平……


2018.05.11
Xi-5_AP.jpg (圖/AP)

習近平冒天下之大不韙帝制自爲人大戊戌修憲以降僅三五十日內,長期人爲的積怨深重,戾氣熏天,摩擦擠壓下的海內外中文世界意識形態框架,由於表面變形,高溫摩擦和環境介質等因素的影響,終於出現了一系列組織結構,物理和化學變化,一長道跨國界的,夾帶着一個個意識形態凹坑的金屬疲勞思辯斷層,赫然展現在幾乎每個人的面前。

暫勿論海內外爆發的“全民共振”強悍理念,僅取北大作病理切片,打開未名湖畔的一扇小窗口:

人大戊戌修憲之後,首先,3月22日微信公衆號北大元培學院常務副院長李沉簡的一篇文章《挺直脊樑 拒做犬儒》,作者發送此文後辭職,文中提及北大前校長蔡元培八次辭職對抗強權以及張勳復辟等歷史,呼籲師生“挺直脊樑,拒做犬儒”。文章迅速被刪。

緊接着的四月初,多名北京大學校友網絡實名舉報時任北京大學中文系副教授,後爲南京大學漢語言系主任,長江學者瀋陽性侵北京大學中文系本科女生高巖,致其於1998年自殺死亡。

四月下旬,參與“瀋陽性侵案信息公開”事件的北京大學外國語學院14級本科生嶽昕在自媒體發表一篇題爲《致北京大學師生和北大外國語學院的一封公開信》的署名文章,稱其連日來不斷受到校方施壓,並嚴重影響到日常的學習生活,進而造成其滯留家中無法返校,其母親情緒崩潰,家庭關係緊張。她發文要求校方立即停止施壓行爲並消除此事帶來的一切不良影響。消息發出,立刻被自媒體運營方屏蔽。當晚,北大三角地宣傳欄上出現了署名“湖底羣魂”的匿名抗議海報。海報很快被校方撤下,中國各大網站對此的討論也被封殺。4月24日,北大法學院教授沈巋在微信公衆號“現代法學前沿”發佈《學校約談指南》,就校方約談學生的權限和規範提出建議,明確指出約談不是校方對學生強制性的“命令-服從”關係、學生有權拒絕約談、以及學生家屬不到場的原則和約談記錄的形式。此指南可以視爲對嶽昕事件的制度建設回應。4月25日,北大本科生李一鳴發起聯名信《就部分同學因申請信息公開被約談一事致北大校方的聯名信》,就對彌補對嶽昕約談造成的傷害、約談制度的監督與完善以及保障學生合法權利提出倡議,數百名在校師生與校友參與聯署。

5月4日,北大校長林建華在建校紀念大會上發表演講,引述國家主席習近平來北大視察時的講話“希望新時代的青年人要愛國,我要理智,立鴻鵠志,做奮鬥者”時,將“鴻鵠”念成了“鴻浩”。該校長肇事後,校園內嘲罵聲不斷。林建華5月5日在北大未名BBS發表了致歉信。他在信中寫道,“我的文字功底的確不好”,“我接受的基礎教育既不完整”。但校長的道歉卻讓學子的抨擊聲愈發猛烈,因爲在信的最後,他寫道:“真正讓我感到失望和內疚的,是我的這個錯誤所引起的關注,使人們忽視了我希望通過致詞讓大家理解的思想:‘焦慮與質疑並不能創造價值,反而會阻礙我們邁向未來的腳步。” 稍後北大社會學系退休教授鄭也夫發文駁斥上述校長言辭:“我們不談懷疑精神對一個民族的重要性,畢竟社會是有分工的。但至少,對一所大學而言,懷疑精神是至關重要,它當然會‘創造價值’”。

同一天,年過古稀的老北大人樊立勤在未名湖畔三角地貼出手寫大字報,炮打司令部!歷數毛澤東搞個人崇拜給中國人帶來的災難,直指習近平“大搞個人崇拜”,把自己的名字和思想寫進黨章,修憲廢除國家領導人任期制,歷史悲劇可能重演,人們應對此提高警惕。

六四前夜,風雨飄搖的北大,因近平,而不太平……

 

【讀報補丁】

 

《維護黨章,中國必須堅決反對搞個人崇拜 堅守憲法,國家領導人必須實行任期制即限任制》 (前半部分) 作者:樊立勤

 

一. 個人崇拜的產生和實施

簡單地說,個人崇拜就是在政治上以權力的力量造了一個不受任何限制、不受任何制約、全國全黨誰也管不了的領袖。

這個領袖凌駕於全國人民和全黨之上,全國人民和全黨只能俯其腳下,頂禮膜拜,惟命是聽,惟其言是從。

他的話一句頂一萬句,金口玉言,自以爲句句是真理,是聖旨,並超過聖旨。

人們對他的話必須相信到迷信的地步,服從到盲從程度。

這就是毛澤東,就是當年對毛澤東的神化,就是對毛澤東的個人崇拜。

這一切始於延安,推廣於北京,施之於全國。

這一切就源於把毛澤東其人的名字寫入黨章,把以毛澤東之名命名的所謂思想指定爲一切行爲、行動的指導思想。

毛澤東其人可以肆無忌憚,爲所欲爲、當代之活史,殷鑑於眼前,難道我們不要警惕嗎?難道能讓悲劇重演嗎?

 

二. 搞個人崇拜的嚴重後果

對毛澤東的個人崇拜後果是嚴重的,中國人民遭受一場又一場的浩劫,中國人民深受其害。

1. 人民民主、黨內民主制度遭嚴重破壞。在黨內、在國家政權中搞一言堂,家長制,任人唯己,任人唯親。在黨內拉起一個橫行不法的野蠻小宗派,支持這個小宗派凌駕於全黨全國之上,對全黨全國發號施令,對全黨全國人民握生殺大權。毛澤東就是建立了一個現代版的封建專制王朝,“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朕即天下”。行使了完全超過歷史上任何一個封建皇帝的絕對權力。

2. 以暴力和野蠻手段,包括肉體消滅,壓制、打擊黨內外一切不同意識。正確的意見,正義的聲音,受到摧殘。大話、假話、空話充斥全國。

科學思想、科學研究、科學決策不僅被打擊排擠,而且被剷除,以致蕩然無存。

封建意識、教條主義、法西斯歪理、極左謬論惡性氾濫,統治中國思想界,成爲主流意識形態。把簡單、愚昧、無知的人羣煽動到癲狂地步。

3.人民的社會生活、政治生活、黨的正常活動遭到破壞。不法之徒無法無天,肆無忌憚,任意而爲,國家綱紀毀爲糞土。

人情、人格、人的尊嚴受到摧殘踐踏,視生命不如草芥。

真正的社會精英、國家棟梁、國之瑰寶和一切有獨立見解的知識分子被趕進牛棚,打入地獄。

思想界、文化界、知識界、教育界、藝術界以致整個社會陷入極端恐怖之中。

想一想,如果一個黨的總書記、一個國家主席、功勳卓著的元帥將軍、國家革命元老,不僅人的尊嚴受到任意凌辱,而且身家性命不保,在中國又有那個人是安全的。

4.廣大農民在生死線上掙扎,人民勿追生活極度匱乏,民不聊生,食不果腹,在完全的和平年代餓死數千萬人,到毛澤東死去之時,經濟幾近全面崩潰。

這一切都是毛澤東時代的真情實況。

這都是搞對毛澤東個人崇拜的後果。

 

三. 反省、糾錯、撥亂反正

面對如此嚴重的國情、黨情、政情,不能充耳不聞,視若無睹,更不能聽之任之。

這一切不是墨寫的謊言,而是血和淚寫出的鐵一樣的事實。實際上,這裏寫出的每一句話都有千千萬萬的事例可作實證,不僅有親歷口述、耳聞、目睹,而且有拷貝爲證。

國家的靈魂人物,知識界的傑出代表,黨內的有識之士,久沐風雨、深受其害的革命家,對這一切進行了冷靜的思考。

他們一致認爲這一切都與毛澤東的個人崇拜有本質關係。毛澤東一言而決,決而有錯,知錯不改,一意孤行,頑固到底。

一九七一年林彪死去人民覺醒,毛澤東由神壇摔下。

一九七六年全民一致行動,一舉粉碎四人幫。

一九七六到一九八二年全黨、全國知識界進行了深入探討和總結。

一九八二年中共十二大得出結論:“黨禁止任何形式的個人崇拜。”

除了極左的宗派意外,這是全民的共識,全黨的共識。

這不僅爲昭示以往,更爲警示將來。

這是一個不能更改的歷史結論。

老實的胡錦濤以總書記的身份講:“要學習黨章,遵守黨章,維護黨章。”

這表明,反對個人崇拜是中國共產黨長期堅持的一個堅定立場,是黨的建設的需要,長期關注的一個重要問題。以任何理由搞個人崇拜都是不允許的。

中國共產黨這一決策具有重大作用和意義,是立黨、執政的原則問題。

1. 這是中國人民和中國共產黨付出巨大犧牲、國家經歷浩劫以後的政治總結。

2. 這是中國人民和中國共產黨受到慘痛教訓之後產生的精神成果。

3. 這是千千萬萬個知識分子和黨內外有識之士,用血和淚和極大的精神痛苦寫出的警示恆言。

4. 是中國人民和中國共產黨留給後人永遠銘記的歷史教訓。

因爲一切錯誤、罪惡、問題產生的根源之一就是個人崇拜,個人崇拜的癥結又在於寫入黨章,中國社會又是由中國共產黨領導的。

一切的一切就這麼發生了。

老一輩的革命家充分認識到這一問題的嚴重性。

鄧小平說:“我多次講,一個國家的命運寄託在一兩個人的威望上是很不正常的,是不健康的,是危險的。”

這是對中國共產黨敲的警鐘,是歷史性的總結,具有一言九鼎的分量。

 

四. 二〇一八年 中國現實

爲什麼講歷史,而且就是當代史,昨天的事情,就是爲了以史爲鑑,資治國家,以爲訓誡。

中國人耳熟能詳的是:“以銅爲鏡可以正衣冠,以人爲鏡可以明得失,以史爲鏡可以知興替。”、這是方法論,也是我們中國人考察當政者、掌權者的依據。史,即使客觀標準。

我就是以此考察、認識、判斷習近平及其一個小團隊的。

不用遮遮掩掩,更毋庸諱言,坦坦蕩蕩地說,習近平在搞個人崇拜。

習近平在自己主黨、主政,掌權成爲顯赫一時的黨魁、國家元首之後,把自己的名字寫入黨章,以自己的名字定性指導思想,就是搞個人崇拜。這是毛澤東之後第一人。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下面的追隨者,馬上大吹特吹,大捧特捧。什麼“新時代的偉大領袖、偉大導師、偉大舵手”,習主席的“金句”。

毛澤東是“最高指示”,習近平是“金口玉言”。

這是什麼世道?今天是什麼時代?

我已經年過古稀,是歷經磨難的倖存者,在我有生之年還有人敢搞對自己的個人崇拜是我做夢也沒有想到的。

當代多少人淚眼未乾,血跡尚在,逝者屈死之墓青草依依,泣血呼喊嘯天之聲音猶在耳,竟然又使歷史重演。膽子太大了。

習近平作爲紅二代膽大包天,一口吃個月亮,再一口吞個太陽然後成爲世界領袖。

這是不行的,這就是搞羣情公憤的個人崇拜。

這是對黨章的不尊重,也就是對全黨的不尊重。

這是對老一輩革命家治國、治黨經驗的否定。

這是對廣大知識分子的侮辱。

這是對廣大人民的鄙視。

這是倒行逆施,是歷史的大倒退。

…… ……

銅鑼灣書局

 

偵探小說《紅旗袍》第十六-十七章  作者裘小龍【美】

 

第二天清晨,陳超很早便醒來,頭痛欲裂。

他爲自己煮了一壺咖啡,早餐喝了兩杯——除此之外什麼都沒喫。頭痛依舊沒有任何緩解。

無論是論文還是案子,他都沒有靈感。

局裏又送來一份特快專遞,裏面是曉紅關於她假扮成陪舞小姐前去臥底的報告。

陳超又煮了一壺咖啡,就着咖啡囫圇吞了一把高麗蔘片,點燃一支香菸。可過了沒多久,他就感到噁心,渾身發抖,冷汗直流。

他似乎一瞬間失去了理智,被一種無法自制的衝動掌控。他想要用力踢牆,尖聲號叫,想要砸碎眼前的一切。

汗水很快溼透了他的衣服。他把手指伸進嘴裏按住劇痛的牙齒,跌跌撞撞地跑去把房門反鎖,然後吞下幾片安眠藥,一頭紮在牀上。

過了許久,當他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就像是一個瑟瑟發抖的稻草人。他感覺自己的精神已經處於崩潰的邊緣。當年艾略特因爲精神問題在瑞士休養的時候也是如此吧。想到這裏,陳超感到一絲恐懼。

如果這樣的狀況再發生一次該怎麼辦?好在這次他在家中,可誰也說不準下次再發生這樣的狀況時,他會身在何處。如果在公共場合發生這樣瘋狂的狀況,對他來說將是一場災難。

也許自己真的快變成艾略特詩中的“空心人”了吧。他翻遍藥箱卻一無所獲。

大約九點,白雲打來電話,向他報告網絡調查的進展。而陳超卻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你好好待着,我馬上就到!”電話那頭的白雲聽起來真的急了。

半個小時後,白雲敲響了陳超的家門。不過令陳超感到驚訝的是,她是和顧先生一起來的。顧先生是白雲之前的老闆,新世界集團總裁,他手上提着一包滋補草藥。

之前陳超與這位顧先生曾在一起兇殺案的調查過程中見過面。這位神通廣大的企業家總自稱是陳隊長的哥們兒,因爲與陳超保持好關係對他的生意大有裨益。不過他也用自己的方式幫過陳超的忙。

“陳隊長,您真得休一次假了。去亭山湖度假村吧,今天就去,我來安排。”顧先生說道。他投資了不少房地產項目,包括這處位於上海和浙江交界處的度假村。

聽起來不錯。最近幾天,陳超已經因爲西九區房地產案和紅旗袍案,被來自市政府和公安局裏的壓力壓得喘不過氣來,更何況還要完成那篇解讀古典愛情故事的論文。度個假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那就謝謝你了,顧先生。給您添麻煩了。”陳超說道。

“咱哥倆誰跟誰啊,陳隊長您不必客氣。我這就叫輛車來接您。”顧先生說道。

“我可以做你的保健護士。你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白雲俏皮地一笑。

“謝謝你,白雲。我還是想自己靜一靜。不過需要你幫忙的時候我會聯繫你的。”

“所以陳隊長要找你的時候你得隨叫隨到啊,白雲。去之前跟我打個招呼。”顧先生對白雲說。

白雲曾經在顧先生的歌廳裏當服務員,後來做了他的祕書。不過二人之間是正常的工作關係,顧先生從未提過非分要求。

很快,去度假村的事情就辦好了。顧先生和白雲離開之後,陳超開始收拾行李。爲了儘快恢復狀態,他決定在度假期間暫時把所有職責和煩惱拋到腦後。當然,如果狀態好一些了,論文還是要抓緊完成的。所以他打算帶上幾本儒家經典,寫論文時可以作爲參考。他覺得這也許是自己換個活法的最後機會了。對他來說,接下來的這段日子可以安心地過一過普通人的生活。

陳超往包裏塞了一盒安眠藥。他將藥藏在白雲剛拍的那張穿旗袍的照片後面。這樣,當他偶爾拿藥的時候就像是在看姑娘的照片,旁人會覺得很自然。不過陳超自己很清楚,真正讓他心安的,並不是照片上白雲的笑顏,而是照片後面的那盒藥。

這次去度假,陳超不打算帶手機,否則他的假期又會泡湯。這幾天他打算忘記自己陳隊長的身份。再說以他現在瀕臨崩潰的精神狀態,也無法履行警官的職責。然而當顧先生派來接他的司機在樓下按喇叭的時候,他還是不由自主地把裝着案件資料的文件袋塞進了包裏。

坐在舒適的奔馳車裏,陳超借用司機的手機給母親打了個電話,告訴她自己接下來一段日子裏不在城裏。他的母親一定是以爲他又去辦案了,所以就沒問他要去哪裏。隨後陳超又把電話打給了白雲,請她隨時與自己的母親保持聯繫。他特別叮囑白雲,不要將自己的行蹤透露給任何人。

前方,流雲正勾勒出遠山的輪廓。

 

當天傍晚,陳超抵達了度假村。

映入他眼簾的是一片錯落有致的建築羣,包括一座主樓和數棟別墅客房,以及配套的游泳池、桑拿房、網球場和高爾夫球場。這一切被環抱在山谷之中,映着不遠處湖水泛出的粼粼波光。

因爲他是顧先生的貴賓,所以度假村前臺經理爲他專門預留了一套別墅。但陳超覺得沒必要,就換了一間主樓裏的普通客房。前臺經理遞給他一沓招待券,說道:“您可以憑這些招待券享受服務以及用餐,不用花錢。今晚我們裴總經理將設一桌‘大補宴’款待您——不過請您放心,不是那種難喫的藥膳,是很美味的宴席。”

“大補宴?”陳超聽糊塗了。

所謂大補宴,就是按照傳統中醫理論調配菜餚招待客人,以達成陰陽調和的目的。不過這玩意兒到底能有多大效用,陳超心裏一點兒底也沒有。估計這又是顧先生的主意。

客房包括一間起居室,一間臥室以及一間寬敞的衣帽間。陳超把包裏的書拿出來,碼放在靠窗的桌子上,像一座小山。他今天實在不想讀書了。

他花了很長時間舒舒服服地洗了一個熱水澡,然後倒在沙發上自顧自地睡着了。

當他醒來之時已近晚飯時間。也許是因爲安眠藥的勁兒太大了,抑或是自己已經開始適應度假村的閒適生活。

餐廳位於度假村建築羣的東頭。這是一座宏偉的中式建築,中間是朱漆大門,左右各擺了一隻金光閃閃的獅子。身穿紅色馬甲打着黑色領結的侍女站在門兩側向陳超鞠躬致意。一位領班引他穿越巨大的前廳,繞過一座毛玻璃屏風,來到一處包間。

裴總經理正在餐桌前等待陳超的到來。這是一位矮胖的男人,戴一副黑框眼鏡,笑容可掬。包間裏還有其他一些陪酒的人,包括之前見過的前臺經理。見陳超走進包間,衆人都做出一副熱絡的樣子,似乎他們熟識已久。

“我們早就從顧先生那裏聽說過陳大師的大名。要達成您那樣的成就一定很辛苦,所以我們覺得這桌大補宴也許能助您一臂之力。”

陳超很納悶,自己什麼時候就成了“大師”了。不過他還是要感謝顧先生沒把自己的警察身份透露給別人,而且還這麼費心。

侍者首先端上一盤名爲“佛頭”的菜。這菜看起來有點像顆人頭。但它其實是用白瓜雕刻成型,裹上荷葉上屜蒸制而成的。

“這可是我們的特色菜。”裴經理滿臉堆笑,示意侍者用竹刀將菜餚切開。

陳超眼看着侍者在那白花花的“骷髏”上切開一個口子,用筷子夾出“腦子”——有麻雀的腦子、鵪鶉的腦子,還有鴿子的腦子。

“一個腦殼裏裝這麼多腦子哪!”一個陪酒的傢伙說道。

“這不是佛頭嘛,不足爲奇。”陳超微笑着答道。

“這些東西放在一起可非常補腦呢,對長期用腦的人特別好。”另一個陪酒的附和道。

“這麼多鳥的腦子,真可謂陰陽調和的絕品啊。”各種稱讚聲不絕於耳。

喫啥補啥,陳超倒是曾聽人說過這樣的理論。他的母親曾專門爲他烹製豬腦,但眼前的這道菜明顯要更費一番苦心。

接着被端上桌的是冰糖黃酒蒸甲魚,蔥薑絲和火腿片點綴其上,甚是好看。

“大夥兒都知道,甲魚是補陰上品。可是市面上賣的那些甲魚都是人工養殖的,用了太多的激素和抗生素。我們這個不一樣,是直接從湖裏釣的。”裴經理抿了一口酒,似乎是要刻意強調這甲魚的天然性,“說到這個陰陽調理,人們都有些誤解,天氣一冷就總想喫些羊肉啊狗肉啊鹿肉啊,一點兒也不知道對症下藥……”

“我聽說冬天喫那些能補陽氣,不過對症不對症的我也不太懂……”陳超插話打斷了裴經理這一番高論。

“有些人陽氣盛,再喫羊肉狗肉什麼的會有害處,在那種情況下,喫甲魚最好了,可以調和陰陽,”裴經理更像是在藉着酒勁發表學術報告,“還有一個誤區,人們都覺得男女之事會損耗陰氣,所以很危險。但是他們忘了一點,幹體力活兒也損耗陰氣呢。”

“沒錯,這裏面的道理多了。”陳超說道,他想到了自己在論文中分析過的消渴之症。

“我們這桌菜完美調和了陰陽,對二者都有好處。孔子曰‘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啥意思?這當然與味覺享受無干了。對孔老夫子那樣的聖人來說,這話裏是有深意的。喫東西,補身體,這樣才能給國家作出大貢獻嘛。”

別管這位裴經理引述這些名言是不是單純爲了商業目的,起碼孔聖人對當今中國人的日常生活還是頗有影響的。

之後他一直口若懸河地講着飲食上的大道理。各種珍饈美味一盤接一盤被端上來,讓人目不暇接,大開眼界:西洋參魚頭湯、娃娃魚、銀耳、枸杞燕窩粥……

“啊,說到這個燕窩,”裴經理舉着湯勺,提高了嗓門,“燕子在峭壁上築巢,用能找到的各種材料和它們的口水混合在一起,真正的原生態,真正的生命精華啊。”

長久以來燕窩都被視爲滋補極品。眼前的這碗香甜的燕窩粥,讓陳超想起《紅樓夢》中的一段描寫,裏面提到那些富家小姐們早餐喫的一碗燕窩粥,比一個農民一年的口糧還貴。

“可爲什麼燕子的口水就這麼特殊呢?”陳超問道。

“有時人們會覺得口乾,特別是房事以後。這就證明身體陰氣不足了。”裴經理笑道。

“好吧,口乾。”陳超應道。可口乾的原因多了,也不一定就是因爲男女房事啊。

這時,一碗紅燒肉被端上桌。陳超喫了一驚,這是一道家常菜啊,跟桌上這些滋補膳食形成了強烈對比。

“這是毛主席的最愛,”裴經理似乎看出了陳超眼中的驚訝,“解放戰爭時期,一次惡戰之後,毛主席對衛士長說:‘這段時間累了,用腦太多,你給我搞碗肥些的紅燒肉,喫了補補腦子。’在那個年代喫上肉可不是件易事,但黨中央還是經常想方設法給毛主席做紅燒肉喫。毛主席領導着中國人民解放軍取得了一個又一個勝利,他說的話怎麼會錯呢?”

“是啊,毛主席從來不會錯。”陳超說道。其實他也覺得桌上這碗紅燒肉的確很好喫。

不一會兒,晚宴的壓軸大菜被送進包間——一隻被鎖在籠子裏的猴子,四肢綁着,剃過毛的腦袋露在籠子外面。侍者手中拿着鋼刀和銅勺,微笑着等待領導的指令。陳超曾經聽人講起過這道“菜”,猴子的腦殼會被鋸開,然後食客們享用它的新鮮腦髓,相當血腥。

一瞬間,陳超感覺煩躁不安,渾身直冒冷汗,就像早晨在家中的狀況一般。也許他一直都沒恢復過來。

“陳大師您怎麼了?”裴經理關切地問道。

“我沒事。”陳超一邊用餐巾擦去額頭的汗水一邊說道,“紅燒肉不錯,和小時候我母親做的一樣美味。不過我母親是信佛的,我想站在她的立場上說句話,把猴子放了吧。按佛教的說法這叫‘放生’。”

“‘放生’?”裴經理沒想到陳超會這麼說,不過他腦子轉得也很快,“好吧,陳大師是位孝子。我們就聽他的吧。”

其他陪酒的人也點頭表示同意。侍者將籠子擡出房間,並表示保證會將它送到山上放生。雖然陳超不相信他說的,但還是表示了感謝。

作爲主人的裴經理非常健談,陳超很快就將猴子的事忘在腦後了。窗外,夜幕正徐徐降臨,遠處地平線上的落日餘暉漸行漸遠,一切看上去就像是一幅被慢慢捲起的山水畫。在最後一縷晚霞的掩映下,不遠處的那些山峯彷彿被塗上了一抹浪漫的色彩。

陳超手握酒杯,彷彿迷失在這美景之中。如果說這桌“大補宴”真的發揮了什麼效用,大概是在這心靈層面吧。

宴席散去。當他回到房間時,感覺自己精神煥發,也很輕鬆。他靠在柔軟的牀上,一絲睏意襲來。在城裏,平時晚上很難睡着。看來他今晚不必爲失眠擔心了。是因爲喫了“大補宴”嗎?不知道是補了陰氣還是陽氣,總之陳超覺得此刻體內的陰陽算是調和了。

想着這些,他漸漸進入了夢鄉。

睡眠過程中他醒過幾次。但布簾遮住了窗外的晨光,也沒有汽車來往的噪聲,整個人都被一種慵懶的感覺包圍着。他並沒有起牀,甚至連牀頭櫃上的鬧鐘都沒看一眼,反正肚子也不餓。雖說這種感覺有些莫名其妙,但總對自己的精神狀態恢復有好處吧。

想到這裏,他翻了個身,再一次沉沉睡去,彷彿時間已不存在。

添加評論

您可以通過填寫以下表單發表評論,使用純文本格式。 評論將被審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