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亚洲电台“心灵之旅”访谈节目主持人张敏采访报道2015,07,29-08,01)
* 袁伟静: 7 月 29 日陈克贵 3 年 3 个月刑满,但家人未被通知接他的确切时间地点 *
7月29日是中国盲人维权人士陈光诚的侄子陈克贵被以“故意伤害罪”判刑3年零3个月在中国山东临沂监狱刑期满的日子。现在在美国的陈光诚和家人一直密切关注陈克贵能否顺利获释。
但是直到北京时间7月29日早晨,家人还不知道陈克贵究竟几点钟能走出监狱,家人究竟几点钟、在哪个确切的地点能见到他。陈光诚的太太袁伟静一直在与家乡陈克贵的太太刘芳保持电话联系。
主持人:“目前家人得到的消息是怎么样?”
袁伟静:“我这边时间昨天晚上跟克贵的妻子刘芳联系,我问她什么情况。她昨天去给克贵送衣服,就是出狱要穿的正常衣服。克贵之前给她打电话说,昨天可以给他送衣服。
她去到后,当然监狱不允许她见克贵,只是有一个人出来,把衣服拿走。然后刘芳就问‘明天你们什么时候会把克贵放出来?几点钟?或者我应该在哪里接他?’这个人说就是‘明天上午会放,具体几点和在哪里,我都不知道。但是你可以到长途汽车站等’。刘芳说‘那我应该几点去等?长途汽车站那么大,我在哪里等?’他们说‘这个我都不知道。’
* 袁伟静:晨五点半陈克贵妻刘芳在去监狱路上,人从监狱放,她想第一时间见到克贵 *
主持人:“我们现在正在谈话的时间已经是北京时间29日早晨5点40分了,刘芳有没有新的情况说她知道了几点钟这种详细一点的确切消息?”
袁伟静:“她还没有。因为我五点半时还给刘芳打电话,说‘你现在有没有任何关于克贵的释放,放没放的消息?’她说‘还没有’,现在她在去接克贵的路上。因为她想,今天早上她也不知道哪个时间,她就住在临沂,所以早上不会很长时间就能赶到临沂监狱。她还是考虑到应该去临沂监狱,不管怎么说,人是从监狱里朝外放,她很想到监狱门口去等克贵。对于她来说,作为妻子可能她最想的就是第一时间能够见到克贵。应该是这样。”
* 袁伟静:家人接克贵不知道确切时间地点,所以我们就什么准备都做好 *
主持人:“那这样的话,她就和狱方昨天所说的地点不一样,所以我们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
袁伟静:“对。我不知道。但是我们的家人也会有人到长途汽车站去等。克贵的妈妈会在家里等,因为我们不知道……监狱这边没有任何可靠的消息,所以我们只能什么都作一个准备。
(送)家里也有可能,因为当时光诚(出狱)是被……就是说我们都在等他的时候他被送回家了,当然应该说,是我们到那个地方去接,去监狱(的路上),监狱同时把他送回家。但是克贵这个事情,我不知道他们是会送,还是就是要告诉我们一个不确切的地址、时间,我们不知道,所以我们就什么准备都做好。”
主持人:“这也是一种非常奇怪的等待亲人出狱的状态。”
袁伟静:“对,对。家里面这种期盼啊,反正是,不管是哪一个方面的,第一时间见到都是很高兴的,所以他们就准备好所有的这种可能吧。”
* 陈光诚:这当然不是惯例,是非正常状态,拒绝给具体时间,本身就是非常荒唐的事 *
主持人:“就目前的这个情况,光诚有没有想说的?家人不得不分三处来等,这个你有要说的吗?”
陈光诚:“我觉得这个……怎么说呢,多方准备吧,充分迎接他不断变化的花招。到目前为止,他们也只是说‘今天上午’,但是拒绝给一个更具体一点的时间。”
主持人:“你觉得他们是怎么回事呢?”
陈光诚:“我觉得这个当然不是惯例。像这种……首先,一天也不给减(刑),我觉得近几年好像只是对这些所谓的‘跟政治(有)关系的人’才会这样,再严重其它情况都不会。所以我觉得这肯定是一种非正常状态,不给你一个具体时间,本身就是非常荒唐的事情。”
* 刘芳: 我觉得他应该从监狱走出来,我挺着急,这一晚几乎没睡,很想马上见到他 *
早晨6点钟我拨通了刘芳的电话。
主持人:“喂,你好!刘芳吗,这是自由亚洲电台记者张敏,我想请问一下现在你有没有得到消息,到底是在什么地方接?几点钟?”
刘芳:“都没有确定时间。”
主持人:“你现在到达临沂监狱门口了吗?”
刘芳:“对,我已经到达了。”
主持人:“他们知道你到了吗?”
刘芳:“没有。昨天说的让我们等,问他们几点,他们没有说准确的几点。因为昨天我过来给他送衣服的时候,我还问‘明天几点过来接?’但是他说‘就是上午’,就没有跟我们说具体几点。目前我还是在这边等着,因为我不知道究竟几点会放他。当时那个警官就是说‘会把他放到长途汽车站附近的某一个点。”
主持人:“那‘某一个点’他是说了具体那个点,还是说的时候,就说的‘某一个点’
刘芳:“说的时候就说是‘某一个点’,说‘到了一个地方以后’他会让陈克贵电话联系我。然后再让我到那个地方去。”
主持人:“那结果你为什么还是来了监狱门口呢?”
刘芳:“我觉得他应该还是会从监狱里直接走出来的,不管怎么样他会用电话联系我。”
主持人:“陈克贵自己有没有电话呢?还是警方所说的‘电话联系你’是警方给他电话跟你联系?
刘芳:“警方说让陈克贵找一个公用电话,或者借别人的手机跟我联系。”
主持人:“家人现在的心情呢?”
刘芳:“我也是挺着急的,我这一晚上几乎都没有睡,我很想马上见到他。
*陈克贵案简况*
陈克贵的父亲陈光福是中国山东盲人维权人士陈光诚的大哥。2012年4月26日,山东临沂地方当局发现长期被他们非法监禁在家的陈光诚从家中逃走。地方官员带人深夜侵入陈光福家,殴打他的家人,陈克贵手持菜刀自卫,双方受伤。
同年4月30日家人收到对陈克贵的《刑事拘留通知书》,5月9日收到《逮捕通知书》,涉嫌罪名是“故意杀人罪”,后来变更为“故意伤害罪”被起诉,判刑3年3个月。
*陈克贵:监狱用民用车把我送到车站东边,我下车往西走想打公用电话,见到我四叔*
北京时间7月29日早晨将近7点钟,陈克贵的四叔陈光新告诉外界,他在临沂长途汽车站见到了陈克贵。我立即通过电话采访了陈克贵。
主持人:“是陈克贵吗?”
陈克贵:“是,是。”
主持人:“克贵,你好!”
陈克贵:“你好,你好!”
主持人:“怎么样,你今天早晨是怎么从监狱出来的?”
陈克贵:“是监狱里边用的民用车,别克G28把我送到汽车站的东边,我从这地方下车。”
主持人:“你下来以后,什么时候见到家人,怎么见到家人的?”
陈克贵:“我是从东大门往西走,想打个公用电话跟家人联系一下,到这边正好看见我四叔,我就过来了,然后他们再联系我家人就好联系了。”
主持人:“他们把你放下来的时候,周围并没有什么(家)人,他们就把你放在车站了是吗?”
陈克贵:“是的,在车站的东门没见到我的家人。”
* 陈克贵:刘芳正往这儿赶。我在里边患过阑尾炎,胃不太好,想检查一下 *
主持人:“你现在和刘芳联系上没有?”
陈克贵:“她现在应该正在往这儿赶。”
主持人:“你现在身体状况怎么样?”
陈克贵:“我现在身体,刘芳建议说上医院检查一下,我想检查看看什么结果。”
主持人:“那您自己觉得怎么样?”
陈克贵:“在里边的时候,有一次阑尾炎,再就是我的胃好像不太好,我想检查一下。”
* 陈克贵:我看见刘芳在监狱门口,她看不见我,应该让我和她最起码说句话才比较合理 *
主持人:“从您这儿到家里还有多长时间的路?”
陈克贵:“大约60公里左右。”
主持人:“今天您出狱时,他们把您放到车站,放下您,警察就走了吗?”
陈克贵:“是的。一开始没见到我的家人。”
主持人:“您出监狱门的时候注意了没有,门口有没有人?”
陈克贵:“我注意刘芳在监狱的门口,我让我们区长和我老婆说一下,然后教导员下去也和我对象说话了,和刘芳说了。”
主持人:“您看到了刘芳,他都没有让您在门口……让你们两个人碰面,是吗?”
陈克贵:“是的。是这种情况。
主持人:“实际上,您看到了刘芳,但是刘芳看到你们的车子了吗?”
陈克贵:“刘芳看到车子,但是不知道我在车子里面,肯定。”
主持人:“可是您在里边能看到外边,您那个车窗是镀膜的,外面看不见您在里面,是吗?”
陈克贵:“对,颜色很深。”
主持人:“对狱方这种安排,您自己的想法是怎么样?”
陈克贵:“再一方面就是,家人……不知道签没签字。再一个他已经见我对象了,应该让我和我对象最起码说句话,然后他再把我送到这个地方,我觉得应该是这样比较合理。”
主持人:“你们当地还是愿意管太太叫‘对象’,是不是?”
陈克贵:“(笑,呵呵)是的,是的。”
* 陈克贵:不知出狱谁签字。《伤情鉴定》没还给我,不知对我以后申诉有没有影响 *
主持人:“那么签字的手续由谁来履行呢?”
陈克贵:“这我不知道。再一个就是我的《伤情鉴定》,监狱只有一个保管的作用,但是他没给我。我去的时候带的《伤情鉴定》、《判决书》,现在《判决书》给我了,但是《伤情鉴定》没有给我。我不知道对我以后……假如说申诉的话,有没有影响。”
* 陈克贵:关于认罪,书记说 "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不认你这案子永没出头之日" *
主持人:“您被以‘故意伤害罪’判刑3年零3个月。据说您当庭表示不上诉。家人委托了丁锡奎和斯伟江二位律师代理上诉。在2012年12月12日丁锡奎律师到沂南县法院等部门要求会见您的时候,想确认您本人的意愿,被法院等有关部门给拒绝了。两天以后,14日的夜里,有办案人员交给您的父亲陈光福一份复印的文字,上面有您的落款和手印,表示认罪不上诉。家人一直怀疑是不是您遭受了压力?这个情况现在我们有没有办法能够听您自己讲一讲,真正的情况是怎么样?”
陈克贵:“这个问题很复杂。因为当时书记对我说‘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你只要一天不认,我就不让你这个案子走动。不光是公安能退查,检察院也可以退查、法院也可以退查。你只要不认这个结果,你这个案子永远没有出头之日’。这种情况我觉得他肯定没有一点法制的迹象。”
* 陈克贵:狱中情况 我想跟我的律师先沟通一下,因为很复杂,在里面说话由不了自己 *
主持人:“换句话说,您当时在法庭上所表示的‘不上诉’是事先他跟您都已经确定了的吗?还是您自己的意愿表达?”
陈克贵:“那时候我对法制已经绝望了,如果任何经历过这种事情的人,对中国的法律就彻底绝望了。
主持人:“您在狱中有没有受到不好的对待?从头到尾。”
陈克贵:“那肯定有。我想跟我的律师先沟通一下到底怎么样,因为这很复杂的。”
主持人:“也好,也好。到现在为止,您认为您的罪名与事实是不是相符合?”
陈克贵:“肯定不符合。但是在里面说什么话都由不了自己。现在我刚见到刘芳。”
*陈克贵:非常感谢这么多朋友和你们记者对我的关注!*
主持人:“好。赶快跟刘芳说话吧。”
陈克贵:“好的。我非常感谢这么多的朋友和你们记者对我的关注。我非常从心里感谢这么多的朋友!如果没有这么多朋友关注的话,我的案子也不可能……他们肯定受到的压力也很大。”
主持人:“我要占一点时间让刘芳说一两句,因为刚才我们两人还在通话。”
(陈克贵把电话给刘芳)
*刘芳:警官说" 克贵在车上,要不你也上车?"他打电话后又说"那车已经走了" *
主持人:“刘芳吗?”
刘芳:“诶,你好!”
主持人:“你好!这是自由亚洲电台记者张敏,不好意思啊,正是你们两个人要说话的时候。就麻烦你简单的说一下,怎么就到这儿来了?后来怎么回事呢?刚才克贵告诉我,他看到您了,但是您没有看到他,就是那辆车。”
刘芳:“对。我刚才在从监狱门口赶过来的路上我也在想,因为我们昨天过去的时候,虽然送衣服的时候那个警官说了,会送到长途汽车站。但是周围……就是大门口那个地方也有别的人,我问了好几个人,人家都说(获释)会从那个门口出来。所以我也是特别特别的焦急,我觉得按常规的话,应该也是从那个门口出来嘛,我今天一早就赶到了那个门口。”
主持人:“刚才……可能克贵还没有来得及跟您讲,当然他也觉得无论如何警方应该让他下车跟您打个招呼,有一辆车出来,他就坐在那车上,他从车上看到了您,但是您没有办法看到他,警方也没有让他下车和您打招呼。”
刘芳:“对,对。然后我从那个监狱门口往前走了一截。正好遇见了昨天接衣服的那个警官,他就从路的对面,我是在北面,他从南面走过来,说‘诶,你怎么在这儿?克贵在车上呢。怎么着,要不你也上车?’他说了这么一句。
我说‘怎么在车上呢?去哪儿?’
他说‘去车站’。
我说‘我人都在这儿了’。
他说‘给克贵买好了票’,就是回老家(双堠)的车票。”
主持人:“他说‘克贵就在那辆车上’,是让您上那辆车,还是上另一辆车?”
刘芳:“他说的‘克贵就在车上’,但我没看见车。”
主持人:“他让您上车,是上同一辆车还是另外的车?”
刘芳:“就说是克贵坐的那辆车。但是我没有看到。”
主持人:“您没说‘哪辆车,你带我上’?”
刘芳:“我说‘哪辆车?’他一回头,说‘诶,刚才还在这儿呢’,然后就给那个车上人打电话,打完电话以后就告诉我‘那车已经走了,已经在去长途车站的路上了’。以后他才把那个车票给我的。”
主持人:“给您是什么车票?”
刘芳:“就是一张从临沂到双堠的客运票。”
主持人:“您看到现在克贵他变化大不大?”
刘芳:“我觉得他说话的语气特别虚弱。”
* 刘芳:克贵一度在里面病得很厉害,我觉得他比三年前虚多了,要彻底给他检查身体 *
主持人:“您看他样子呢?”
刘芳:“他不胖,但是我觉得他比三年以前虚多了。他说话的语气特别没有力量,很虚的那种感觉。肯定要给他检查身体,要彻底给他检查一下。这三年多肯定是受了那么多的刑罚什么的,身体曾经一度在里面病得也特别厉害,肯定要彻底地检查一下。”
主持人:“我不多耽误你们时间了,你们多多保重,祝你们今后的日子一切都顺利!”
刘芳:“谢谢您!谢谢您这么多年那么关注关心!”
主持人:“我们做的有限。谢谢您!多多保重!好,再见!”
刘芳:“那好,再见!”
以上自由亚洲电台“心灵之旅”访谈节目由张敏在美国首都华盛顿采访编辑、主持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