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 | 夜話中南海:"天下艱難際",乞靈毛澤東
毛誕每逢十都要對毛屍行大祭是中共黨規。而如今中共當局所面臨的國際困境,令習近平對毛澤東130週年冥誕的祭祀多了一層反美抗霸的現實動員意義。
本月21日,我們自由亞洲播發和刊登了《毛澤東130週年冥誕日前夕 <求是>拔高習近平》一文, 文中引述香港親北京媒體《星島日報》披露,習近平12月26日上午將率領中央領導人,往紀念堂瞻仰毛澤東遺容,隨後在人民大會堂召開座談會並且發表講話,高度評價毛澤東。
其實,這家親北京媒體的所謂“披露”十之八九不是因爲它有可靠的消息來源,而是因爲這件事是必須發生的。由時任黨魁親自主持對毛澤東冥誕的逢十紀念,和全國黨代會的五年一屆一樣,不但是慣例,更是黨規。早在江澤民主政的1996年7月,鄧小平還在世的時候,已經出了一份《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關於舉辦已故黨和國家領導同志誕辰紀念活動的通知》(以下簡稱《通知》),對已故副國級以上領導人按照“生前貢獻和去世前的行政級別”規定了不同的紀念方式。
紀念級別最高的當然是毛澤東。按照《通知》要求,“對於毛澤東誕辰的紀念時間爲逢十、逢五十、逢百週年時由中共中央主辦”。
該《通知》中也還規定了“對周恩來、劉少奇、朱德、陳雲等在黨的歷史上處於核心領導地位的黨和國家主要領導人的誕辰紀念活動,在逢十、逢五十、逢百週年時舉辦。逢十週年,發表紀念文章;中央有關部門召開紀念座談會,中央領導同志出席並講話。逢五十週年,中共中央召開紀念座談會,中央主要領導同志出席並講話。逢百週年,中共中央召開紀念大會,黨和國家領導同志出席,中央主要領導同志講話”。該《通知》中也還明確說明“對(包括毛澤東在內的)已故黨和國家領導同志的逝世忌辰不舉辦紀念活動”。
如上《通知》裏沒有點名鄧小平,因爲當時的鄧小平仍還在世。
雖然如上《通知》中規定的是毛澤東之外的“在黨的歷史上處於核心領導地位的黨和國家主要領導人的誕辰紀念活動”,在規格上要低於毛澤東,即逢五十週年才由“中央主要領導同志出席並講話”,但自十八大上登基以來,周恩來、劉少奇、朱德、鄧小平、陳雲等人的逢十紀念座談會,習近平都有到場並親自講話。
也就是說,毛澤東逢十的冥誕都要由中共中央爲他進行祭尸拜鬼儀式,就如同每五年就要新開一屆全國黨代會一樣,已經在中共黨內被制度化了。
筆者這裏使用“拜鬼”的說法,是從中共黨媒借來的。回想十年前習近平到毛堂祭尸的當天,正好趕上了日本的時任首相安倍在執政一週年的日子選擇參拜靖國神社,新華社事後發表的大批判文章標題就是《安倍執政週年悍然“拜鬼”引衆怒》和《執意"拜鬼" 安倍爲何賊心不死》。
北京時間2013年12月26日上午,時任日本首相安倍晉三不顧中國政府和人民的強烈反對,在日本東京參拜靖國神社。同一時間,中共總書記習近平率領時任中國首相李克強等黨政軍文武百官在中國北京參拜“黨國神社”毛主席紀念堂。
筆者當天即在本專欄發表了《爲了政權的“固化”,習近平必須“聖化”毛澤東》一文,介紹了當時中國境內各大媒體中至少有網易和新浪兩家是將“巧合”在同一時間“參拜”的兩則重大新聞並列排放在最顯要位置。網易首頁當時的黑體頭條是:“七常委今日瞻仰毛澤東遺容 向坐像三鞠躬”;二條是“日本首相安倍晉三今日參拜靖國神社”。新浪首頁的黑體頭條、二條、三條依序是:“七常委上午瞻仰毛澤東遺容 ”;“日本首相上午參拜靖國神社”;“外交部嚴厲譴責安倍參拜靖國神社”。
記得十年前的“毛誕”次日,即在在共識網上讀到一篇署名“金仲兵”的文章:《“毛誕”爲什麼這麼火?》,是當時那段時間筆者所讀到的所有評論習近平崇毛、拜毛、護毛之原因最到位也是最有文采的一篇。文中調侃道:對聖祖行國祭之禮,本來就是對傳統的形式化表達,而且,更是對中華傳統專制文化的真實再現。—想想孫中山們在民國之初, 不也到明太祖陵認祖歸宗?自認爲中山先生信徒的後輩們,有何不可效先人之行?後人效先,且上行下效,於是纔有御用之士大張旗鼓之勇,也才民間庶民信徒紛湧 而至之盛,於是,“毛誕節”成爲另一種類型的政治嘉年華。
金仲兵當年的文中雖然沒有直接點出習近平的名和姓,只敢用“政五代”取代之,但他文中對習近平“毛澤東情節”的分析可謂入木三分。他說2013年的毛澤東冥誕如此火爆,有四方面的原因。一、“三統”繼承性。欲爲其事,必先求其理,得其道,方名正言順,心安理得。個人如此,政權依然。做爲繼承了毛30年的鄧30年,只要還視前30年爲國統、法統和道統的正宗源頭,己爲謫傳之後,則不論如何改頭換面,“毛飯”還得喫,“脫毛”也從無可能。一朝天子一朝臣,哪朝天子也得認祖宗。這個祖宗,就是留下龐大政治遺產的前輩。
所以,其實在被“制度化”之前,自“毛主席紀念堂”這座黨國神廟被華國鋒主持建成的1977年當年毛誕日被華國鋒及鄧小平等人進行了首場祭尸儀式後, 對毛誕的逢十週年活動就先從時任總書記胡耀邦開始了。1983、1993以及2003的毛誕日,都是由時任總書記率領當時那屆的政治局衆常委先拜屍,再集會。不過需要指出的是,1983年的毛誕日,和胡耀邦、鄧小平一起去毛堂拜屍的時任政治局常委裏,只少陳雲一人。另外,江澤民在1993年主持的那次因爲是逢百週年,所以比僅是逢十的幾次規格要高,由總書記講話的集會不是紀念座談會,而是萬人規模的紀念大會。
不過呢,過去的江澤民雖然在位達13年,但其間也只趕上了一個逢十的毛誕。而習近平到目前爲止的在位時間雖然才滿11年,就已經趕上了兩個逢十的毛誕。
前面介紹的金仲兵的文章的最後一段是:“總之,只要不還原歷史真相,不將人的肉身(包括死後的金身和腐身)從人類宗教的思想神壇上拉下來,這股妄虛之火就會繼續燒下去。”
而筆者相信習近平所想的應該是:“只要主席的屍體不朽,主席的思想靈魂永在,主席創建的共產政權就會持續永久,代代相傳”。就象他習近平自幼就會背誦的毛主席語錄中所說的那樣:“我死了以後還有我的兒子,我的兒子死了以後還有我的孫子,子子孫孫是沒有窮盡的”,所以共產政權是不會垮臺的。
接下來的習近平,顯然是已經不滿足每十年才公開祭尸一次的前朝舊制,乾脆把湊到十年整數的建國週年的系列慶祝活動中也加進一項文武百官到毛堂祭尸的大排場。在此之前,江澤民主持的建國五十週年及胡錦濤主持的建國六十年系列活動,都沒有這一內容。
四年前的2019年9月30日,習近平再率文武百官魚貫進入了毛屍展廳。這一行動引起了中國境內廣大毛左們的熱烈歡呼。當時有中國內地的一家毛左網站刊登了《70週年國慶前夕習近平瞻仰毛主席遺容,意味深長》,說是“習近平這次行動,意味深長。第一是打破慣例,在國慶前一天特意這樣做,這是歷屆國家最高領導人從未做過的。大慶之時,祭祀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太廟’,應有之禮”:“第二是能毫不顧忌官僚利益集團長期以來非毛化逆流,敢於做‘政治正確動作’外的尊重毛主席之舉”。
當時還沒有被當局下令取締的大外宣多維社則適時刊登了《毛習傳承的符號 中國國慶前夕習近平瞻仰毛澤東遺容》,說是中共建政七十週年之際,北京時間9月30日,習近平等中共和中國國家領導人來到毛主席紀念堂。分析認爲,習近平在中共建政70週年這個特殊時刻,特別前往毛澤東紀念堂瞻仰,釋放了清晰的信號,是想通過此舉,強調毛澤東作爲中共開國領袖的歷史地位,強調中共執政的合法性,以及對於社會主義這個“走什麼路,打什麼旗”根本問題的再闡釋。而“毛澤東—習近平”的歷史傳承在這次瞻仰中再次呈現。 正如今天一些分析人士所認爲的那樣,習近平時代的開啓,今天的中國,出現了一位正在有意識繼承毛澤東遺產的政治領袖。
總之,習近平本月26日再次率衆前往毛堂拜屍並不是新聞,而如果這次拜屍再有夫人彭麗媛尾隨的話,那就有點新聞炒作的價值了。要知道,彭麗媛對毛澤東也是抱有深切懷念之情的。當年的毛左網站烏有之鄉網就刊登過一篇標題爲《彭麗媛一曲<太陽最紅,毛主席最親>震驚了考官》的吹捧文章,最初發表於習近平登基的兩年之後。內容中說“著名歌唱家彭麗媛就是憑一曲《太陽最紅,毛主席最親》考入藝校的……。
雖然10年前的毛誕120週年時彭麗媛的身影沒有和習近平一起出現在毛屍展廳,但趕在這次毛誕130週年之前,彭麗媛畢竟已經連續兩次陪同習近平出席國喪了,一次是陪習近平到機場爲江澤民迎靈,另一次是隨習近平現身前總理李克強的遺體告別儀式。
習近平上臺11年來,彭麗媛陪同出訪的次數不勝枚舉,但所有習近平的對內重大活動,有夫人彭麗媛陪同在側的僅限於如上兩次治喪。
爲江澤民機場迎靈的那一次,所有官方媒體統一採用的新華社通稿中,沒有出現彭麗媛的名字,但央視的電視新聞解說中則是說“習近平和夫人彭麗媛等”,省略掉了其他所有。
而向李克強遺體告別的新華社通稿中,則是依“習近平和夫人彭麗媛、李強、趙樂際……”這樣的排序。彭麗媛的排名順序和她的出場站位相符。
無論有無夫人陪同,習近平在這次祭尸拜鬼之後,照例是要在人大會堂裏召開的毛澤東同志誕辰130週年紀念座談會上發表“重要講話”的。而這份講話與十年前的那一份,肯定是多有重複,也有“新意”。
“新意”之一就是圍繞“領導核心”四個字做足文章。
日前《求是》雜誌刊登的署名爲“中共中央黨史和文獻研究院”的文章《永遠銘記毛澤東同志的豐功偉績和崇高風範》中,用“天下艱難際,時勢造英雄。偉大的鬥爭時代必然會生長出偉大的歷史人物”一段話把習近平和毛澤東並列吹捧,強調共產黨得天下是因爲有毛核心,而緬懷毛核心的目的就是擁戴習核心----即所謂“兩個維護”。
新意之二就是面對當前國際困境,習近平應該會在這次毛誕的紀念講話中,大力着墨毛澤東的所謂“獨立自主,自力更生”,尤其是“自力更生”和“反對霸權”,即《求是》文章中所說的“毛澤東同志一貫倡導的自立自強、敢於鬥爭,不信邪、不怕鬼、不怕壓的精神,對於我們戰勝前進道路上的各種艱難險阻、維護國家尊嚴和核心利益、把中國發展進步的命運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類似的表述肯定也會出現在習近平的這次毛誕座談會講話內容裏。君不見,《求是》雜誌的這篇文章把“抗美援朝、保家衛國“都扯出來了,真不知道習近平的講話中會不會乾脆把毛澤東的《別了 司徒雷登》也抄錄一段。
從這個角度講,習近平這次到毛堂拜屍,除了“祭祖”本身的表面意義,更有一層乞靈求助的實用意義。國際環境已經惡劣到如此地步,他習近平只有誦念先祖毛主席的“獨有英雄驅虎豹,更無豪傑怕熊羆”來壯膽。
另外,筆者更爲關注的是習近平這次的紀念毛誕130週年講話內容中,會如何修改十年前那份講話的對毛澤東和“文化大革命”一事的評價。
習近平十年前的那份講話中有這樣一段:“不能否認,毛澤東同志在社會主義建設道路的探索中走過彎路,他在晚年特別是在‘文化大革命’中犯了嚴重錯誤……”。
雖然這段話之後就是借鄧小平之強調毛澤東“錯誤是第二位的”,,而且“他的錯誤在於違反了他自己正確的東西”,但當時中國境內的毛左們還是對習近平竟然用“犯了嚴重錯誤”六個字總結毛澤東耿耿耿於懷。
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是2021習近平版《中國共產黨簡史》面世,用張宏良這位中國大陸“毛左”領軍人物的說法:這個習近平版《黨史》在肯定毛澤東在中國革命中領導作用等一系列問題上,與以往舊版本相比有了質的突破。
那麼習近平如今的這份懷毛講話,相比十年前的那一份是否也會有“質的突破”呢?我們拭目以待!
(本期節目由高新主持及播講)
(文章只代表作者個人的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