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雅妮在她的博客中究竟說了些什麼呢?
2008年2月,古巴政府組織了一次國家領導人的“選舉”,其實是獨裁政權下的民主秀,大家都清楚這是為那個統治了古巴半個世紀的老人所準備的舞台,所以沒有人關心,更沒有人談論。但雅妮偏偏不識相,要以一個普通人最平凡的期望、通過冷嘲熱諷的語言拆穿這個西洋鏡,雖然她明明知道她的這些言論對於這次所謂“選舉”不會有任何效果。
雅妮說她不想再要一個軍人來統治這個國家,她調侃說她對軍裝的橄欖綠過敏,她不要一個一天到晚談論大炮的將軍,要的是一個知道老百姓每天需要什麼的平民。她不想再要一個“有個人魅力”的領袖,雖然那樣的國家領導人很上照,也可以做成偶像,她要的是一個能夠好好利用自己國家資源的謹慎的管理者,他不是來“領導”人民而是服務人民。她想要一個任職有期限的能夠主動讓位給一個由選舉產生的下一任領導人的政治家,或者是一個當他不再“代表”人民時人民能夠把他趕下台的領導人。她不想再要一個老是對人民長篇大論的演說家,而是一個懂得如何傾聽老百姓的人。她不想再要一個象父親那樣威嚴、那樣無處不在無時不在的人,而是一個可以在公開場合對他自由地發泄不滿的國家領導人。
卡斯特羅常常高談闊論殖民主義如何剝削壓榨非西方國家,現在的全球化又是如何被西方利用來繼續控制第三世界國家,全球資源和債務這些經濟問題也常常是他長篇演說的主題,國際上的左派常常把這些不著邊際的宏論看作是真知灼見。但雅妮用最朴實的語言說“回避最現實的問題,引導我們對這些問題保持距離,同時對幾千公裡以外和歷史上的那些事情夸夸其談,這等於是把一個極度疲憊和失望的人民的迫切需求和零相乘。”任何數和零相乘都等於零,在這個數學常識面前,結果是零的不僅是古巴人民的日常需要,而且也是卡斯特羅以天文數字計算的演說詞。
和很多極權主義下產生的異議文字不同的是,雅妮的博客並沒有很強烈的政治抗議色彩或者是很尖銳的對歷史真相的揭露。她用來打動人心的是一種非常個人化的有時充滿黑色幽默的敘述,而正是在這種敘述中讀者能更真實地感受到生活在那個體制下的無奈、憤懣和絕望。例如,當朋友半夜打電話告訴她卡斯特羅宣布辭職的消息後,雅妮說她不但再也無法入睡,而且無法思考。這個按理說應該是“好消息”的新聞沒有給她帶來欣喜。她說:
“我的全部生活都是在這個主席統治下度過的。不但是我的生活,而且是我父母的生活--他們分別出生於1954和1957年--除了這個今天辭職的人,他們不記得有過任何其它的主席。已經有好幾代了,古巴人從來沒有過機會去表達他們想要一個什麼樣的人來統治自己。今天的古巴人雖然對下一個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還沒有選擇權,但至少他們確切地知道哪個人已經永遠離開了那個位置。”另一件古巴人至少可以確定的事是,在即將到來的所謂“選舉”中,國家議會的那些“議員”們所面對的“選票”上將不再是那個老名字。在這個意義上,雅妮說,古巴人可以聊以自慰的是,一個周期總算結束了。至於下一個周期是不是還要持續50年,他們還不知道。
看了這樣的文字,相信任何認識“自由”這兩個字的人,不管生活在哪裡,都會感到徹骨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