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映前受訪者要求刪片 《金門》導演江松長:金門人活在恐懼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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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與台灣本島的歷史不同步、分隔270公里的小島「金門」,自2022年金門大橋落成之後,金門與大陸廈門的距離只有2公里,外界形容金門是「新冷戰」兩岸的最前線,亦是台灣最危險的地方。剛結束的台灣大選向世人展示民主制度的文明,但金門人內心的恐懼與歷史複雜性,世人未必能清楚看見。入圍奧斯卡最佳紀錄短片的《金門》,讓「金門」這名字再次進入國際視野。導演江松長坦言,不少受訪者在電影上映前要求刪走自己的受訪片段,他們擔心中共秋後算帳,這種不由自主的恐懼,令江松長十分痛心。

以紀錄片探索金門的身分問題

「我知道金門一直都位處國共內戰的前線,但看到中國就咫尺之間,我依然感到驚訝。」剛入圍奧斯卡最佳紀錄短片的《金門》導演江松長,在電影裡以第一身拍攝,探索金門的故事。

上世紀60年代,江松長的父親跟其他同代的台灣男士一樣,1968年在金門服兵役。多年之後,江松長偕父母重踏金門,尋找父親當年服兵役的故事,實地拍攝後才發現自己不了解金門。

在台灣被列為「福建省」的金門,自1949年的古寧頭戰役,國民黨以金門作為軍事據點,金門自始與廈門一水相隔,而它亦展開了43年戰地政務的歷史。疫情間江松長開始到實地拍攝《金門》,向金門這座小島探索當地人的身分問題。

Between 」有種不由自主的意思

去年(2023年)11月記者到金門出席《金門》(英文片名:《Island in Between》)首映禮,台下觀眾問導演江松長為何在片名用上「Between」一字?

江松長當時答:「我們不能控制我們自己的未來,我覺得『Between』是那個意思。我覺得不論是金門也好,或者是台澎金馬也好,人民希望有的東西應該是我們可以自己爭取的。我們是被動的,就是無奈,是別人控制我的未來,對於這事情,個人而言是感到不愉快。」

紀錄片當中,江松長在鏡頭前展示自己台灣、美國護照以及入大陸的台胞證,以示台灣人身分的混雜性,金門人更為複雜。江松長不諱言,金門一直受到美國、大陸與台灣本島三方勢力的拉扯;它在歷史上、地理位置與台灣割裂,但文化與血脈上又與中共的福建省相連,金門這種身分的複雜性並不是外國人所明白。

疫情間兩岸關係緊張,外媒紛紛來金門採訪這片「危險之地」;但在台灣人心目中,中共一旦扛台灣,會打台中、高雄,也不會炮轟與他們關係要好的金門。

江松長說:「金門來的時候要簽證,就是一種『簽證』的感覺,要拿一個許可,就是金門根本不是台灣的一部分。一個人甚至說,台海有問題的時候,就是大陸打台灣的時候,會有很多台灣人逃難到金門去,因為他覺得金門會變成台澎金馬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我覺得這個是一個好奇怪的概念,可是你想清楚覺得有點道理。」

疫情間,江松長從美國回到台灣定居,並進行《金門》的拍攝。(李子俊攝)
疫情間,江松長從美國回到台灣定居,並進行《金門》的拍攝。(RFA 攝)

受訪者擔心中共報復

江松長在疫情間多次往返金門拍攝,透過當地年輕人穿線,認識金門人以及從大陸來金門生活的「陸配」,這些訪問成為了《金門》的重要素材。江松長說,一位年輕人對著鏡頭說,沒有政治立場是沒所謂,但當這塊土地「有事」時有必要站出來講清楚。他這番言論令他深深感動,但臨近上映前,該名受訪要求刪走受訪片段,因為他即將到大陸發展,怕中共秋後算帳。記者向《金門》幕後人員了解,不止一位受訪者在上映前,均要求刪走自己受訪的影片。

江松長說:「他們覺得敏感,他們覺得說,永遠都有這個危險性,大陸會聽到他們說甚麼事情。我也是覺得有點,有一點點傷心,因為我覺得台灣政府,或者是在台灣人已經⋯⋯我們民主這麼自由的地方,為甚麼你連自己的一些, 對自己家的想法都不能講。」

江松長指出,金門人的內心恐懼並不是台灣人所能感受,金門人發言前會思前想後,擔心一旦「統一」受到中共約束,擔心被政權報復,金門縱使結束戰地政務32年後,金門依然活在恐懼之中。

紀錄片中有居金門的大陸人慨嘆隔離之下,回鄉無期。(《金門》截圖)
紀錄片中有居金門的大陸人慨嘆隔離之下,回鄉無期。(《金門》截圖)

說好「金門故事」

《金門》一片在海外贏得口碑,亦有金門人在首映禮上批評紀錄片太簡化金門的歷史。

江松長說:「我總覺得,我的角色應該是講故事給國際觀眾聽。因為我覺得那個故事反而對台灣的觀眾來說沒有甚麼,可是對國外的觀眾來說,這個是很多人是第一次看到這個觀點的。」

江松長坦言,紀錄片為了面向國際觀眾,表達上做了不少取捨與抉擇,例如電影統一用「台灣」,沒有用上「中華民國」。在美國成長的江松長解釋,這決定不包含政治意思,而是「中華民國」背後牽涉一場國共悠長的歷史,對外國觀眾來說是難以消化,因此他希望讓國際先看到金門。

自由亞洲電台粵語組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