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家祺(上) 習近平如果做得很極端 中共就會退出歷史舞臺|觀點

2023.05.01
嚴家祺(上)    習近平如果做得很極端  中共就會退出歷史舞臺|觀點
自由亞洲電臺製圖

主持人:大家好,這裏是觀點,我是唐琪薇。今天觀點節目,我們要去馬里蘭州,拜訪著名的中國社會科學家嚴家祺先生。嚴家祺先生是中國社會科學院政治學研究所的創辦者也是第一任所長。早在1979年他就提出“廢除幹部領導職務終身制”。1986年到1987年間,他在趙紫陽領導下的“政治改革辦公室”工作,以學者身份參與了中國的政治體制改革。“天安門事件”後,嚴家祺被迫流亡海外,先是到法國,最後定居在美國。早在離鄉去國之前,嚴家祺就出版過《首腦論》、《終身制和限任制》等極具影響力的著作。嚴家祺先生表示,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的連任顯示了他對權力的慾望。習終於成了21世紀中華帝國的“始皇帝”。


嚴家祺:在中國歷史上最有地位的,第一是秦始皇這是中華帝國的開創者。這個毛澤東在二十世紀也是一個非常有影響的人物,對中國對全世界。但是習近平在二十一世紀(的始皇帝),我講的是二十一世紀。二十一世紀是第三千紀。這個時代是信息革命,以及走向太空這樣一個偉大的時代。國家以外發生新的變化,那他這個始皇帝當不了多久就會改變,我就感到他怎麼沒有這個起碼的知識,這個在全世界都是簡單的問題。

記者:您剛纔也提到就是習的連任顯示了他對權力的慾望,也有觀察人士說,習他其實也是有他自己的理想和抱負,這個抱負理想就是爲了讓共產黨一直一黨獨大這樣專政下去,還有就是爲了實現所謂的中華民族偉大的復興。您的觀察如何呢?

嚴家祺:我感到習近平爲了他自己。一個愛人民有大愛精神的人,擔任國家元首擔任總理,他要有種愛心。愛人民、愛整個愛所有人,包括殘疾人以及犯過罪的人,他有種愛心,希望這個國家強大起來。但是(習近平)他愛的是自己。

記者:所以您覺得他完全是爲了個人的私慾,而不是說他其實對這個共產黨有他的理想跟抱負,想讓這個黨。。。

嚴家祺:他有。。。他是一個共產主義者,他的共產主義是表現在他相信毛澤東這一套。這個表現在什麼地方呢?他看到中國的很多富人那麼有錢,這些富人怎麼出現的呢?就是在鄧小平改革開放政策下面,同全世界的市場經濟接軌,造成中國有富裕的人。但他看不慣,就把這些人一個一個弄掉趕走。當然他現在不太敢了,因爲他說還要重視民營經濟,實際上他有這種思想根深蒂固。他沒有想到一個富人在消耗一千塊錢的時候,這一千塊錢就成了別的人的收入,這個收入就。。。成了這些人生活會改善,它有很多好處。他這個概念完全沒有。所以他對整個社會的經濟發展,他完全不懂。他不懂怎麼能夠當一個國家這麼重要的領導人呢。

記者:習他在連任之後用了很多自己的親信,他會不會相對比較放權呢?

嚴家祺:這個放權沒有用的。現在實際上憲法上規定國務院總理掌握最高行政權力,這個沒有修改,本來就應該讓李強來行使。實際上習近平在李克強當權的時候,就把國家的最高行政權從李克強手裏拿走了,李克強沒有表示態度。所以造成這個問題延續到現在,李強上來之後可能會好一點,他就讓李強去放手做,這是可能的。

主持人:嚴家祺先生認爲,民主政治是政府權力受到限制、人民權利得到保障的政治。民主政治是沒有絕對權力的。絕對權力就意味着絕對的責任。現在習近平成了中華帝國行使絕對權力的皇帝,他就身負絕對責任。

記者:您說,現在習近平他是掌握這個絕對的權力,他就要負這個絕對的責任,您指的這個絕對的責任是指哪些呢?

嚴家祺:權力都是權利是不同的兩個概念,但是中國人就說有權,那麼有權就是權力權利都一樣的。實際上一個民主社會里面最根本的一點是權力受到限制,政府的權力受到限制。另外人民的權利受到保障,人民的權利是不能侵犯的,但是權力同權利有個根本區別,權力要行使你不行使也不好啊,權利可以放棄,就是我有這個權(利)我不要,放棄,他不要負責任。(但)這個權力要放棄,(是)要負責任的。

記者:那您覺得這個廢除終身制,這樣習就有了更絕對的權力。您覺得會給習的個人,還有給中國未來的社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嚴家祺:實際上全世界都看到了,他的所有行爲就是爲了他連任,就是爲了掌握絕對權力努力。他不知道一個國家的治理,要靠很有能力的人,他可以任命很多有能力的人來共同管好這個國家,但是他這個想法沒有。當然李克強應該是一個好總理,李克強本來這一次可以擔任中國國家主席的,他年齡也不到,比他(習近平)還小一點,他可以當國家主席,結果李克強就下去了。

記者:您覺得習下李上就可以改變中國未來社會的走向嗎?因爲也有一些觀察人士說,這個其實是中共體制的問題,而不是誰上誰下的問題。

嚴家祺:它這個要根據憲法規定,要根據1982年的憲法規定的話,習近平這次是不能連任的,當然他修改憲法了。就是說權力的這種和平更替,對國家整個的發展有好處,不至於出現一些突變事件。所以美國的民主制度共和制度是規定這樣做的。最高行政權要集中到一個人的手裏面,但是他受到任期的嚴格限制,這是民主制度的一個基本原則。政治是一種簡單的問題,因爲政治不是人類光有的,在黑猩猩社會里面、在螞蟻社會里面也存在政治,它不是靠它的才能得來的。你說黑猩猩要多少知識?它的體型很大個頭大,而且它力氣很大,他比較兇蠻,它就可以掌握黑猩猩的權力。黑猩猩社會的政治同樣非常複雜,有勾心鬥角也有欺騙,所以政治,它同經濟同科學是不一樣的。

記者:您的觀點就是人類歷史發展到今天,其實就政治來說還是停留在黑猩猩的時代,其實是一樣的是嗎?

嚴家祺:沒有。應該說整個世界的政治都是向現代化進展,包括權力的制約,包括這個憲法的重視,包括人民權利的保障,包括太空法,包括國際法的發展。這個政治制度在走向現代化。但是(習近平)他不知道這個法律的重要性,法制的重要性,他認爲一個人的意志就可以代表這個國家,這不行的。他有絕對權力,就要承擔絕對責任。

主持人:早在1979年2月,嚴家祺先生就在時任中共中央宣傳部部長鬍耀邦主持召開的“理論務虛會”上,提出了“廢除幹部領導職務終身制”。1980年8月,鄧小平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上發表了《黨和國家領導制度改革》的講話,肯定了“廢除終身制”的提法。

記者:您在文革後的70年代末就提出了廢除終身制,然後也得到了鄧小平的讚許。您覺得鄧的態度多大程度上是因爲他相對的開明,又有多大程度上是因爲當時的政治大環境決定的呢?

嚴家祺:應該說,鄧小平在二十世紀中國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人物。第一個孫中山第二個蔣介石第三是毛澤東,第四就是鄧小平。鄧小平對中國的發展起了非常重大的作用。他同中美之間建立了外交關係,卡特總統,另外他提出改革開放,他把82年的憲法規定國家主席、國務院總理不得連任兩屆以上,都是他(決定的),以及經濟上的所有改革都是他的功勞。這個到今天爲止,在我本人看到了六四發生之後,我也不否定他這個成就。但是現在看到習近平一直想否定這個成就,把82年的憲法改掉恢復到原狀。他爲什麼敢改掉呢?根本原因很簡單,軍權掌握在習近平手裏,而且人民代表大會的那三千個人的產生構成,是一種高度的程序控制產生的。在這兩個前提下面修改憲法,包括連任,就是必然的。

記者:當時鄧小平對您這個廢除終身制(的建議)非常讚許,是不是也跟當時的一個政治大環境有關呢?因爲當時像華國鋒還在位上。而且我們看到鄧小平雖然是贊同這個廢除終身制,但是在他卸任之後,其實他還是在幕後掌握了很大的實權。

嚴家祺:82年憲法還是有缺陷,不是沒有。像軍委主席單獨出來是不合適的,現在還是這樣的體制。這個軍隊的權力要麼掌握在總理手裏,像英國像日本,要麼就掌握在這個國家元首手裏。這個權力不好單獨分開,但是受到了軍隊國家化、軍隊不介入政治的限制,而且受到了國家主席的任期的限制。所以在這個規定下面沒有問題,但是中國這個體制就會產生問題,所以這個憲法實際上很重要的。憲法是不好(違反的),要違犯憲法是重大問題。

記者:您多次呼籲希望中國當局可以公佈六四真相,還有就是爲胡耀邦趙紫陽正式平反,然後你也說習連任之後,您還要加上釋放黎智英等香港同胞。我想問您一個問題是,您說如果習近平這樣做的話,可以讓他從權力的巔峯平安下山,所以我想問就是您對習和這個中國政府還是抱有希望嗎?

嚴家祺:我對習近平推動政治民主改革,不抱希望。但是作爲一個獨裁者,有最大權力的獨裁者,他好事還是可以做。他做幾件好事對他本人有好處。我這麼講。我不認爲他會改變中國。第一個希望,我希望他讓達賴喇嘛回到中國,因爲達賴喇嘛在外國64年了,今年88歲了,他也沒有說西藏要獨立,而且認爲西藏是中國的一部分。把他叫回來嘛,嚴加祺不能回去達賴喇嘛能回去,那多好啊。第二像王炳章關了20年了,你放他回去吧。你擔任國家主席了有獨裁權力了,做點好事同王滬寧商量商量,你要做得好看點你把他趕出去,趕出中國。他是加拿大人,你要面子嘛。這個王炳章太可憐了。還有像那個李卓人黎智英,你關他們幹嘛?天安門母親的苦難太深重了,撫卹她們一下,讓李強撫卹她們一下。

記者:您對在中共高層推動中國政治民主改革,還抱有希望嗎?

嚴家祺:不抱希望。但是我抱希望他們在掌握權力的時候,也不是不可以做幾件好事,對他們本人平安下山有好處。到時候人民會說達賴喇嘛是他叫回來的,王炳章是他放的。因爲很多帝王他掌握了最高權力的時候,他要做這樣的事情,他不會是愚蠢到這種事情不想做吧。儘管我這麼說說,大家知道了,他做還是不做是他的事。他做了對他本人有利。

記者:您曾經是中共黨內的改良派,您覺得中共黨內還存在改良派嗎?

嚴家祺:沒有改良派,但是共產黨裏面很多人像普通人一樣,他們也有一顆。。。普通的黨員他也有一顆善良的心,他也不希望大家都壞。但是我對習近平兩點沒有希望。他不可能改變中國的政治制度,他要堅持他的專制制度。第二他沒有能力來改變中美關係。我作爲一箇中國人,我愛美國同樣愛中國,我不希望看到中美關係不好,但是現在明擺着中美關係不會好轉。在這個情況下,我只有一個希望,希望在中國民主化的過程中間重建中美友好關係。臺灣問題是關鍵。如果(習近平)他在臺灣問題上,走鄧小平原來的像胡錦濤時期那樣的道路,那可能中美關係會有所好轉,但是是有限的,根本的中美關係好轉,要靠中國走向民主化的道路。

記者:那您覺得這個中國民主轉型機遇的窗口會在什麼時候出現呢?

嚴家祺:應該在習近平以後,我對習近平沒有幻想。本來我認爲他可能能起這個作用,現在看來他起不到這個作用。他沒有這個能力,人家也不相信他。

記者:中國未來民主化的到來,是不是會以中共退出歷史舞臺爲前提呢?如果是的話,中共會以什麼樣的方式退出歷史舞臺呢?

嚴家祺:習近平是一個關鍵人物。習近平如果做得溫和一點,這五年,或者他還想連任,做得溫和一點,可能對整個中國共產黨這麼大的一個組織,將近一億人會帶來一些好處。如果他做得很極端,共產黨就會離開中國的歷史舞臺。今天在西方社會里面共產黨也容許存在的,作爲一個。。。有一些人有共產主義信念,有這種想法在一個民主社會里容許的。而且資本主義社會發展也帶來很多問題。資本主義社會這個問題,實際上西方社會里面,從凱恩斯到福利國家,也在逐步的發生改變。這個改變中間,這是使資本主義站在一個更好的基礎上。資本主義不是沒有問題,它需要改變。

記者:所以您覺得即使中國未來民主化。如果習近平連任之後,他的做法比較溫和,其實共產黨還是可以以一個黨派存在是吧?

嚴家祺:可能存在。(習近平未來執政)溫和的情況下,因爲它畢竟是個大黨,所以中國的前途,不是簡單地要對共產黨黨員怎麼樣,他們有資格有權利信任自己信仰的東西。中國要走多黨政治道路,多黨政治就是把政治同政治本身排斥在一般人的。。。一般的選舉裏要投什麼黨,而這個黨沒有辦法,它實際上是一定會形成這個政黨政治。政黨政治要想消滅它看來是不可能。而且政黨分成兩個黨,有意見非常大的分歧也沒有關係,就是表達兩種不同的民意。

主持人:流亡海外三十餘載,筆耕不輟的嚴家祺先生,最大的關懷始終在中國。下期觀點節目,嚴家祺先生要和我們聊聊他的聯邦中國構想以及如何從「元歷史」看當代中國的變化,歡迎您繼續關注。我是唐琪薇,感謝收看,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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