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打开电脑，赫然看到曹思源病逝的报道，有着说不出的感慨。曹思源去年最后一次来纽约，我们还在一起吃饭聊天，虽然听他说起患癌，但是依然谈笑风生笑声爽朗，真想不到今日已然天人永隔。更令人感慨莫名的是，由曹思源去世联想到其人其业，总有出师未捷身先死萦绕脑际不去。
其实曹思源一生还是大有捷报的， 与同为大陆共党暴政下的同侪相比尤为明显，可以说是难有比肩的大捷之人。例如曹思源在大陆率先提出破产法，通过他的大量社会推动活动引起重视，并终于得到中共认可并委以重任，成为大陆破产法起草小组组长。在曹思源的主持下，大陆破产法得以产生并通过人大立法。此外，曹思源还有多项大陆宪政上的成就，如私有财产保护、尊重和保护人权等至少五项以上的入宪成果，全与曹思源的提出和推动密不可分，因此曹思源被国际国内法学界视为大陆宪政第一人，这种个人的成就纵观大陆确是难出其左之人。
尤为难能可贵的是，曹思源是大陆中共体制外的独立学者，而在中共极端专制的环境下，但凡不是体制内的作为均遭绞杀，曹思源实在是创造了不可思议的奇异现象。政治上标新立异的作为，在大陆异常危险往往要以生命为代价。毛泽东时代为一句话落难甚至丧失性命的多如牛毛，就是至今因为批评中共而入狱者仍然比比皆是。所以不要说政治独特见解得到重视进而采纳立法，就是得到理解容忍不招致飞来横祸已是万幸的了。
就我所知以非官方正式身份能有重大建树的，曹思源之外大陆改革操盘手陈一谘是众所周知的。陈一谘曾经是中国农村经济改革研究小组组长，他以这个并非中共官方正式机构的身份，召集团结了体制内外的学者研究者，完成了大陆农村改革的课题，打响并撬动了大陆经济改革的大山。不过陈一谘做这件事虽不是中共正式机构，但陈一谘在之前和之后都具有中共官员的身份。这与曹思源进行增改破产等宪法，不论之前还是之后已不是中共官员，是有独立学者还是官员身份的实质不同。正因为此明镜集团总裁何频说，曹思源是大陆绝无仅有的体制外活动家，没有人比他取得了更多实质性成果。
人的一生搞法律能有曹思源这样的成就， 离世后能够获得世人如此的真诚好评，怕是一代人中也不会有多少人如此幸运的。既然曹思源人生已经如此丰富多彩，又何谈他的去世令人有“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感叹？这是因为曹思源的志向远不在此，对于十分重视实效的曹思源未能看到真实的实效，一生操持奔波依然成效茫茫的难免的缺憾。
曹思源真正的志向完全是有迹可寻的。他在江西时已经是许多人挤破头要干的公务员，但是他为了有时间看书和随意支配，辞去小小官员到车间当了一名投料的操作手。曹思源上世纪八十年代已经是赵紫阳为主任的国家体改委成员，但他又一次辞去已是中共核心智囊团成员的身份，创办了完全是民办性质的四通社会发展研究所。曹思源不为世俗名利权位所动究竟有何志向，他二十多岁在江西时即写出了对毛泽东的批判文章：《左倾领导路线必须清算》；一九八九年民主运动中征集到五十七名中共人大常委签名，要求召开全国人大紧急会议解决大陆的政治危机；他孜孜不倦永不言败地推动人权入宪保障私有财产立法等，提出修宪十建议、军队国家化、废除宪法中的无产阶级专政和实行总统制，曹思源最后的文章就是鼓吹普及总统制是突破政治改革瓶颈的《中国需要总统制》。
从曹思源这些作为可以清楚看出，他的志向就是变革禁锢压制大陆社会的政治体制。曹思源不仅有这样的远大志向，尤为难得的是他还有清醒现实的头脑，并且有具体的操作手段和亲身操作的能力。所以曹思源不仅是一个敏锐睿智的思想家，还是能够将自己的思想付诸有效行动的实干家。这样的才干和不贪图名利地位的品德，在一个民主社会甚至是非共党的封闭落后社会，都完全具备了干成一番宏大事业的综合条件。
但是曹思源在中共集团禁锢下的大陆，虽然对宪法的修改增补有不少建树，但其实没有改变中共任何无法无天的做派。大陆今天的政治言论氛围，与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前相比，好比罐里养王八越养越抽抽。宪政学者陈小平说一定要谈曹思源的成果，他认为只有“私有财产不可侵犯”入宪这一个。即使私有财产不可侵犯已经入宪了，大陆现实中唯有掌权者的私有财产才不可侵犯，哪怕这些财产是贪污受贿巧取豪夺的民脂民膏。至于曹思源费大力促使宪法增加尊重保护人权的款项，他也认为不过是中共假惺惺蒙哄舆论的表态。曹思源是非常重视实效的，他一生殚精竭虑推动大陆政治体制变革，现实成效仅是如此诚可谓壮志难酬。
有思想有才干的曹思源之所以壮志难酬，只是因为他要变革的对象是流氓无赖的政治团伙中共。而中共从尚有理想的流氓无赖政治团伙，走到今天已是仅有霸占大陆政权、对十几亿大陆民众敲骨吸髓的欲望了。而曹思源的政治志向恰恰是对立的，所以尽管曹思源有无穷的精力和热情，有百折不回的毅力和巧妙现实的方式方法，但从中共那里回收的不是虚与委蛇，便是被中共丢弃本意拿来装修门面所用，而断不会让曹思源壮志得酬获得变革实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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