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論 | 王丹:也談政治傳言
上個月,中共在北京召開了二十屆三中全會,會議公佈的改革措施乏善可陳,反而是會場外流傳的一些消息引起了外界的關注。在會議進行期間,海內外中文互聯網紛紛流傳習近平身體健康出了問題。更有甚者言之鑿鑿,稱習近平在會議上當場中風,已經失去最高權力,中南海一片大亂。這些傳言在網絡上迅速流傳,也出現在了中國國內的很多微信羣裏。三中全會結束的當晚,央視在新聞聯播裏播出了習近平出席閉幕式的畫面,意在破除外界的傳言。但會議結束快一個月了,習近平生病乃至被反對派控制的傳言始終沒有徹底平息。對於這些傳言,我的立場很簡單:不輕易相信,但也不必輕易否定。
首先,目前流傳的這些關於習近平身體健康的猜想,我認爲不能稱之爲“政治謠言”,準確地定義,應當說是“政治傳言”。一件事情被稱爲“謠言”,說明大多數人認爲這種說法是假的。但在極權體制信息封鎖的狀態下,一件事情到底是真是假,其實很難判斷。有些事情需要內部檔案解密之後才能知道真相,而有些事情則永遠不會知道真相。在這種情況下,外界很難定義什麼是謠言,什麼是事實。因此,說“政治傳言”比較符合事實。
其次,普通民衆在反抗專制和壓迫時,利用、甚至是編造政治謠言來鼓動抗爭士氣,這在中國歷史上是有很多先例的。比如,秦朝末年,陳勝吳廣因大雨無法按時到達駐守目的地,因擔憂被處斬決定起義。於是,他們在布條上寫下“陳勝王”三個字,放在漁夫準備售賣的魚腹中。手下買魚煮食後,看到布條,心中產生疑惑。然後他們晚上又跑到樹林間的小廟,模仿狐狸的叫聲不斷重複:“大楚興,陳勝王”,手下人聽到紛紛大驚。正是依靠編造的流言,陳勝吳廣奠定了民衆起義的心理基礎。
再比如,元朝末年,朝廷強徵15萬民工修築黃河堤壩,百姓怨聲載道。當時有“莫道石人一隻眼,挑動黃河天下反”的民謠,流傳甚廣。韓山童、劉福通認爲時機已到,在河道中埋下一獨眼石人,待石人挖出,震動四方,韓、劉乘機發動起義。這些例子充分說明,傳言對於反抗專制統治的巨大作用。在那樣的情境下,即使政治傳言是編造的,但它不僅達成了抗爭的目的,也是弱者在不得已的情況下,用來對抗強權的有力手段。如果我們不否定陳勝吳廣的做法,不否定韓山童子,劉福通的做法,爲何要否定今天的抗爭者的做法?
最後,退一步說,即使政治傳言沒能引發真的反抗行動,這也是一種民衆發泄自己心中不滿的途徑,是民意的一種體現,同樣值得外界重視。對於政治傳言,內容其實不是重點,爲什麼能迅速流傳開才重要。一個流傳廣泛的傳言,通常都反映了民衆的某種心理。之所以頻頻傳說習近平身體出問題,根本原因其實是經濟逐年下滑,老百姓普遍對習的統治不滿,民心思變。民主社會的人民可以用選票更換領導人,表達心中的不滿。中國人沒有這樣的機會,但人們的情緒需要出口,於是習生病失去權力這樣的傳言便不脛而走,充分說明了民衆希望其下臺的願望。另外,傳言有一種“自我實現的預期”的功能,傳多了會對統治集團和社會大衆產生一定的心理影響,這個功能是否會在當下的中國發酵,纔是我們真正應當關心的問題。
(本文僅代表評論員個人觀點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