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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众朋友们,大家好。您现在收听的是自由亚洲电台的「军事无禁区」栏目。我是栏目主持人亓乐义。最近一段时间,解放军多次前出岛链,强化海空联合操演,引起周边国家强烈关注,担心冲击到既有的区域平衡。这是习近平推动军事改革,把目光投向海洋,以建立有利的海上态势。它的后续发展,本栏目会继续为您分析。之前,我曾介绍习近平的军改。今天我想换个话题,谈谈美国的军事事务革新,也许可以作为观察美中军事改革的一种参照。虽然,美中的军事事务革新有本质上的区别,但美国的改革路径往往是其他国家借镜并仿效的对象。
1991年的海湾战争,是美国历史上第一次首战告捷的战争。以往美军在战争初期总是打败仗,而且伤亡惨重,直到战争进入中后期,才开始扭转战局最终取得胜利。其中,越南战争是特例,从1960年代打到1973年美国完全撤军,共5万7,000多人阵亡,30多万人轻重伤,美军士气低迷,声望降到谷底。越战是美国迄今认为唯一的一场失败的战争,结果它促使军队进行前所未有的改革。

军事专家说:1991年美军在海湾战争表面上以42天空袭、100小时陆战取得决定性胜利,实际上美军准备近20年,以改革后的全新面貌,完胜一场划时代的高科技战争。这让我们想起越王勾践「十年生聚,十年教训」的故事。美军的强大,不能只看它的科技、装备和军费,更要看它深层次结构性的改革。回忆越战,您很难想象当年被公认世界首强的美军,竟然有那么多缺失。
首先,美国的政治目标与战略、战役和战术上的军事行动没有明确的联结。由于缺乏协调,部队即使有效贯彻命令,却往往达不到政府预期的目标。美国前国家安全顾问麦克马斯特(Herbert McMaster),在他的著作《玩忽职守》(Dereliction of Duty)书中,直率地批评越战时期美国的决策机制,认为美军的军事行动不应该过多受制于总统面临的政治压力,他甚至批评「谎言导致了越战爆发。」
在联合作战指挥方面,美军在越战期间始终缺少一个拥有全面运筹作战的统一指挥官。部队不清楚谁拥有最终指挥权。比如,1964年到1968年担任驻越美军最高指挥官的是魏摩兰(William Westmoreland)将军,但在美军对北越实施轰炸的滚雷行动(Operation Rolling Thunder)期间,空军有自己的指挥系统,海军特遣队则接受来自美军太平洋司令部的命令,并拒绝与空军在北越上空进行协同作战。海军甚至认为,可以承担从海上、空中到陆地的全部任务,导致空战缺少统一指挥的问题尤为严重。对于轰炸的地点,今天是某位将军下令,明天可能是大使或华盛顿的某位要人,搞得指挥链盘根错节。讲到这,我们先来听一段音乐,稍后继续为您讲述……。
好的。刚才谈到美军在越战期间指挥链的混乱,而混乱的源头来自高层,特别是军职和文职首长之间的不信任,而文职人员往往扮演更重要的角色,并取得约翰逊(Lyndon Johnson)总统的信任,以至于约翰逊总统不愿对战场上的任何指挥官赋予独立指挥权,他或他的助手甚至用电话直接接管战场的作战指挥权。这个问题直到1986年《高华德-尼可拉斯国防部重构法案》(Goldwater–Nichols Act)经美国国会通过后才得以确立,明文规定联合作战由各联合作战司令部的司令统一指挥,直接向国防部长和总统负责;而各军种主官则扮演支持和顾问的角色,根据战区司令的需要,向战区提供部队和所有的作战物资。
在部队训练方面,当时美国现役部队多数是为期两年的义务兵,并且以每十三个月为周期,轮换到海外服役,而军官在部队任职只有六个月。换言之,军官和基层部队在一起的时间通常是半年,实战历练不足,集体作战意识不高,彼此又缺乏信任,导致战场纪律松弛,战斗力大减。这种纪律涣散的现象一直延续到美军完全撤离越南。
1972年,美军结束历史以来持续最长的征兵制,开始实行募兵制,提高美军的战斗力,但越战对军队带来的负面影响,以及兵员素质不高,使初期的招兵工作非常困难,有人形容整个1970年代的招兵工作就像一场恶梦。海军和空军因为专业性高,招募兵员还算顺利,最惨的是陆军,招兵经过十年的摸索,才在1980年代走上正轨,期间付出巨大的学习成本。同时,士官的选拔与训练制度也在大幅度改革,以前只有军官有专属的职业学校,如今士官也有;以前士官是有空缺就补,如今即使士官有缺额,也要保证晋升的标准不变,而且高级士官的提升与军官相同,集中由国防部统一选拔。士官逐渐受到部队的敬重,1991年美军在海湾战争取得辉煌战果,与高素质的士官在战斗中的优异表现息息相关。
军官的改革重在指挥与参谋教育,并强调与诸兵种协同作战的课程,同时还要学习计算器的应用技术,与指挥和参谋作业结合。到1980年代末期,美军军官掌握的计算器应用技术名列世界前茅。讲到这,我们先来听一段音乐,稍后继续为您讲述……。

好的。美军在训练改革领域还有一项创新之举,就是1980年建立”陆军国家训练中心”,首次引进综合激光作战系统,参加演训的单兵和武器装备都安装积光接收器,凡被激光束击中的目标,都会立即估算出毁伤程度,数据同时发送到训练中心指挥部进行分析评估,演训部队的战力在攻防之间一目了然,高下立判,逼真的程度近乎实战。几年后,美军训练与条令司令部对参加演训的100个营级分队的轮训结果进行系统分析,作为实战参考。
另外,国家训练中心还成立一支假想敌部队,从外观到作战方式都酷似一支苏联的机械化团,命名为”第32近卫团”,这支部队由美军精锐装甲团选拔组成,据说在演习对抗中很少失败。特别的是,国家训练中心不对演习结果评分,不看输赢,而是看中训练本身,找出问题,强调训练指挥官的能力,而不是测试他们的能力,以建立良性竞争。虽然没有评分,但都知道谁好谁差,谁有资格晋升,谁应该淘汰。
这种近乎实战的对抗演练,最早起于1969年海军航空兵创立的”Top Gun” (海军战机武器学校)空战训练计划,以提升海军飞行员的空中格斗技能,算是美国三军假想敌部队的鼻祖。空军随之跟进,从1975年起开始实施”红旗”计划。这些计划的主要目的,是使飞行员在不使用实弹的情况下,以近乎逼真的对抗方式通过初期10次任务的考验后,其空中格斗的存活率将大幅提升,否则存活率在实战中仅有6成。
这些近乎实战演练的成果,在事后美军的历次作战中都得到印证。所有的训练到最后逐步形成作战条令的依据。比如,1982年版的《作战纲要》,提出”空地一体战”的概念,强调使用陆军和空军部队迅速将敌人分割歼灭的联合作战,在1991年的海湾战争中大放异彩。在胜利光环的背后,往往被人忽略的是,担任美国首任陆军训练与条令司令部司令的杜普伊(William Depuy)将军,在推动陆军作战思想和训练方式变革之前,首先要做的是带领一批参谋人员埋头苦读,从浩瀚的战史中找出致胜的规律,并提出前瞻性的想定。这种安于学习,丝毫没有急功好利的处事风格,是所有改革中最难能可贵的品格。
很多改革之所以失败,就是急于求成,成功在我,想走快捷方式,以为是创新,其实是违背了改革一步一脚印的基本规律。听众朋友们,您现在收听的是自由亚洲电台的「军事无禁区」栏目。我是栏目主持人亓乐义。谢谢大家收听。下次再会。
亓乐义(本节目主持人为长期关注两岸和印太军事安全事务的军事评论员,文章代表评论员个人观点及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