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京評論:奧巴馬面臨的中國挑戰

今天是奧巴馬宣誓就職的日子,世界上所有支持正義的人,都會在這一天把最良好的祝願送給奧巴馬。人類又走到了一個關鍵的十字路口,奧巴馬面臨諸多重大挑戰,一些挑戰若發生重大決策失誤,就可能意味著全球性的大災難。奧巴馬面臨的中國挑戰,就具有這樣的性質。

2009.01.20


理解這一點的一個重要線索,是哈佛大學的佛格森教授近年對世界發出的警告。2005年,也就是包括美國和歐洲在內許多國家的房價達到瘋狂頂點的那一年,佛格森在《外交事務》發表了一篇重要文章,題目是“會沉的全球化”在文章中,佛格森發出了一個極為不祥的預言:“我們這個時代的全球化可能會和我們祖輩所經歷的那次全球化一樣遭遇崩潰。”

正如佛格森本人所料,這個世界並未對他的警告做出任何反應,而是會繼續享受眼前的“非理性繁榮”,因為沒有人能預知,沉船的那一天何時到來。2008年9月14日,這一天終於不期而至:美國第四大投資銀行雷曼兄弟公司宣布破產,這一輪全球化的高潮嘎然而止。

佛格森之所以能預見這一輪全球化難以為繼,是因為他洞察到,這一輪全球化出現了與上一輪全球化極其相似的幾個重要後果:霸權國家的過度透支運行、大國對立及聯盟的不穩定,反資本主義的恐怖組織興起和出現支持恐怖主義的國家。當然,歷史不會簡單重復,佛格森也注意到,這一輪全球化與上一輪相比有一個重要的不同,上一輪全球化終結時,資本主義強國,特別是大英帝國是全球的債主,而這一次呢,一些窮國反而成為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的債主,其中尤其是中國成為美國的最大債主。

2007年,佛格森等人聯名發表了一篇文章,對這一現象給出了解釋。文章認為,2003至2007,全球資產市場出現了一次不尋常的繁榮,導致全球資產價格暴漲的真正原因,並非如一些學者所言,是流動性過多和資產短缺,而是以中國為主的巨量廉價勞動力投入全球貿易,極大提高了全球資本的回報率,與此同時,中國的過度儲蓄又通過大量購買美國國債,壓低了美國和全球資本的成本。文章還特別強調,中國的過量儲蓄,並不來自居民節衣縮食,而是來自中國低估匯率給大公司帶來的暴利。

佛格森舉出的兩個原因,第一個原因比較容易理解:低成本勞動供給大量增加,提高了資本回報率,難以理解的是第二個原因,那就是資本回報率上升,成本反而下降。文章指出,關鍵是中國大量的國內儲蓄不追逐高收益投資,反而大量購買低收益的美國政府債券,直接壓低了美國和世界的利率。文章指出,這種難以用逐利動機解釋的資金流動,通常不會發生在主權國家之間。因此,文章發明了一個新詞Chimerica 來描述中美經濟已形成一個聯體怪物。用直白的話說,沒有中國政府白白送錢給美國人,資本的價格不會那麼低,資產價格的泡沫也不會那麼大。

因此,真正令全世界難以理解的問題,是中國當局為什麼要幹把資源白白送人的傻事?而這個問題的答案背後潛藏著中國對美國乃至世界穩定的嚴重挑戰。

中國投入世界貿易的勞動大軍,主力是所謂的‘農民工’。農民工是什麼?是從集體農業中解放出來的國家農奴。中國當局發現,把大量農民工提供給海外資本盤剝,獲得一石雙鳥的好處:既回避了改革國有經濟和城鄉二元體制的困難,又增加了官僚資本的機會。正因如此,中國當局才不惜扭曲匯率,不惜以購買美國國債的方式輸出資本,維持高度依賴出口的經濟增長。但是,中國當局絕沒有想到的是,這種策略加劇了美國和世界經濟的失衡,加速了這一輪全球化的崩潰。

失去出口制造業的大量就業機會,中國正在被迫進行重大調整,靠內需來推動經濟增長。而要做到這一點,就必須實行全面的政治和社會改革。 中國即將被迫進行的變革,其深刻程度不亞於當年美國廢奴,其規模則史無前例。問題是中國的當權者已經習慣了搭西方經濟的便車,對中國的變革並無準備,更沒有決心和領導能力。因此,奧巴馬任期之內的中國,將充滿變數,從社會動亂,政局突變,到極端主義上台,以至台海戰雲重新密布,都有可能發生。

同樣令人憂慮的是,由於多年來中國向美國大量輸送資源,美國商界、政界和學界都有一批精英和中國的當權精英一樣,從中國扭曲的經濟發展中得到了很多好處,他們是中國“寧贈友邦,不予家奴”的政策自覺和不自覺的受益者,這使得他們對中國的脆弱性一直缺乏足夠的認識。面對全球金融風暴的沖擊,美國精英和中國當權精英的共同利益,就是盡量推遲中國危機的爆發。能做到這一點固然對奧巴馬專心應對其他挑戰有利,但如果做不到,中國就有可能成為奧巴馬面對的最大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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