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為香港政制關鍵的一年,隨著民間爭取普選的《佔領中環》行動,及政改諮詢踏入重要階段,香港傳媒再度被整頓。繼商業電台將敢言主持調職後,主流媒體《明報》擬從外地空降總編輯,引起外界憂慮新聞自由遭到干預。傳媒人及學者均認為,主流傳媒幾乎全部歸邊,明報事件已到達臨界點。(海藍報道)
近年香港主流傳媒自我審查嚴重,公信力亦一再創新低。外界認為這大部分跟傳媒老闆是商人,與中國大陸有生意來往,備受政商壓力所致。去年英文報章南華早報更換一名大陸政協出任總編輯,該報老闆為馬來西亞企業家郭鶴年,他積極開拓中國業務,因此換總編的動機受到質疑。此外,公營電台香港電台自空降政務官鄧忍光任廣播處長後,發生助理廣播處長施永遠在工作上受政治壓力的事件。去年底,私營商業電台時事節目主持李慧玲,突然被調離重要的早晨節目,外界推測與她的敢言有關。另外,港府不發免費電視牌照給香港電視,惹來政治風波,導致逾十萬人上街示威。
踏入2014年,香港傳統傳媒受壓升級,尤以知識份子及中產讀者為主的明報,更換總編輯劉進圖,盛傳空降來自馬來西亞籍人士代替,事件隨即引起行內人以及外界憂慮。
明報在1月6日發表聲明指,為了配合新的業務發展,總編輯劉進圖將出任新要職,為集團開拓新業務。聲明強調,明報多次有總編輯的轉變,編輯方針始終如一,不會因人事變動有所改變。但該報九成編採部員工及二百多名前員工隨即聯署,要求管理層交代,並保證編輯方針不變,其後逾七十名該報專欄作家亦作出聯署。
香港傳媒陸續引述消息人士指,明報更換總編原因是連續多日報道港視新聞,而明報編務董事呂家明承認,曾就處理港視新聞作多日頭條提出意見,及越洋要求頭版內容作出更換,但否認曾作干預,遭員工質疑,並要求與管理層見面。
明報編採部一名員工向本台指出,過去有外界批評明報成為"梁粉報"或親中,提這些意見的人似乎不是明報讀者,如每天看報不會懷疑中立客觀的立場。至於被評為"梁粉報",他坦言確實有編輯部高層欣賞特首梁掁英,這些反映在評論版面,對此他不作辯解,然而明報的新聞土壤仍有價值。
他解釋,縱使編輯部有被稱為"梁粉"的高層,他們從不阻止記者報道權貴的負面新聞,泛民覺得明報是"梁粉",而親中派則認為他們是泛民的言論陣地,明報是一個複雜的分裂體。他們會被左、右派責罵,經常承受泛民社運份子的指責,這也是明報可貴之處,編採同事也沒受任何阻力。老闆張曉卿十八年來沒干預編輯自主,他在員工心目中有良好紀録。
至於這次的轉變,員工反應甚大。他指出,過去一年他們聽聞北京及香港政府,不喜歡他們對權貴的負面報道,希望他們和諧一些。員工擔憂老闆會否動搖,令人擔心他受壓因此改變。表面看來這位盛傳總編候任人選鍾天祥的背景履歷,不獲公眾及員工信任,不過直至這一刻,員工不知道發生何事,他們將與老闆代表了解,到底是人事調動,還是受壓要收緊言論,他們不希望是後者的原因。
就明報事件,香港記者協會新聞自由小組召集人雷子樂指,傳媒機構如面對威脅,破壞新聞自由的土壤,記協、前線行家及讀者應即時發聲守護這些園地。以明報為例,雖然有讀者、行家對該報的政府立場不滿,但關鍵時候揭發唐梁僭建、李旺陽事件等報道,他們可發揮作用,這些機構一旦受打壓或面對不明朗前景,記者及公眾應及時發聲。目前,記協除跟進明報員工關注組外,將發動"一人一信運動",希望讀者及巿民寫信表達對明報的關注。
雷子樂又指,他們亦將明報編採路線可能受威脅的訊息,擴散給公眾,令他們明白其重要性,從而讓公眾影響明報管理層的態度。另一方面,記協將約見明報老闆張曉卿反映憂慮,並推動簽訂"編採約章",以重建編採員工與管理層的互信。長遠如做得好,不排除未來推動"編採約章"至其他傳媒機構。
雷子樂說: 明報內記者與老闆之間的互信,某程度上受到一些破壞。作為負責任的傳媒管理人或資方,可以如何重建彼此之間的互信,可能主動提出和員工簽訂"編採約章",白紙黑字保證日後的編採路線不會改變。
資深傳媒人吳志森,曾在兩年前(2012年)遭香港電台管理層停止主持《自由phone自由風》峰煙節目,他被逼封咪。現時作為明報專欄作家,這次他亦參與聯署行動。吳志森表示,明報事件他用兩個層面來看,首先明報本身是知識份子報紙,容許不同言論觀點,其新聞較為客觀,雖然近幾年有所變化,令人覺得有歸邊跡象,但仍是較好的平台,可看見香港不同光譜的政治、民生議情,現在傳出空降馬來西亞人做總編輯,他認為該決定匪夷所思,似乎想找可駕馭的人做總編輯,或讓明報可向某方面傾斜,所以大家反應強烈。
從另一層面來看,吳志森則指,近數年香港傳媒被外界形容為"温水煮蛙",逐漸被收緊,並且自我審查;陸續出現如港台換走他的峰煙節目主持位置,或出現刪改文章、抽專欄等情況。不過外界反應不大,南華早報及信報也有換總編輯,大家認或為涉及路線及經營問題,然而這次明報事件確實到了臨界點。主流傳媒包括電台、電視及報章,似乎剩下明報、蘋果日報未正式歸邊,大家開始焦慮,香港可能變為大陸城巿。
吳志森強調,香港的獨特之處在於司法獨立、言論自由、集會結社及示威自由等,但這些自由的保障,最後底線來自傳媒的監察權力及自由。他坦言,如果聲援行動不激烈及持久,他對事件的轉機並不樂觀,因為當局不會理會。
他說: 我不樂觀的原因,似乎這一、兩年的氣氛,無論政府或企業,如果你沒有激烈的反應,沒有集體行動,很温和地留在書面上,發表聲明或開記者會,他們不會聽或不理,他們覺得不理可以過到關,他們有經驗香港人不會堅持很久。
近年香港在世界新聞自由排名急跌,總部設在巴黎的無國界記者去年公佈《世界新聞自由指數2013年》,香港的全球排名跌至58位,而在2002年時排名第18位,原本是亞洲最高排名,但11年來不斷下跌。有分析認為,新聞自由下跌與香港傳媒機構大部分是商人持有有關。
中文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講師梁麗娟認為,很多香港傳播機構由商業機構經營,商業機構與大陸的投資千絲萬縷關係,商業機構主導下的媒體,難以避免要討好集團,但不用悲觀,西方國家同樣新聞集團底下有自我審查。她預測,香港傳統媒體政治化、歸邊或被和諧禁聲的現象,將愈來愈嚴重,但香港的網絡媒體將會更活躍,他們扮演言論自由的重要性增加。
她說: 一些多元化言論,會轉到網絡層面,而不純粹靠主流媒體。主流媒體可能仍是意見領袖,仍代表某些意見,多元化可能會縮窄。香港傳媒仍然有活力,只是大家扮演的角色,有些會退,有些會進。
梁麗娟強調,新聞自由及言論自由是香港核心價值,傳媒業界需要團結,明報事件應爭取社會大眾支持。如果大家只理解為商業內部的人事調配,當新聞多元化愈來愈少的時候,大家發現時已經太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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