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當局前所未有大規模抓捕維律律師,被拘捕和傳喚的律師、維權公民,至週四(16日)總數已超過200人。重壓之下,律師們噤若寒蟬。有律師指,當局是利用7月1日通過的新《國安法》相關條款,試刀維權律師,令一度成為律界博弈權力手段的O2O維權模式(線上線路互動),受到嚴重遏制。(趙梓浩/卡帕報導)
此次針對維權律師的大規模抓捕,始於上週四(9日) ,人權律師王宇﹑丈夫包龍軍及其幼子被失蹤,此後,維權律師發佈了一份114人(含海外人士)的聲明,表達對王宇的支持。僅僅幾個小時之後,王宇所屬的鋒銳律師事務所主任周世鋒翌日早上7時在通州被抓捕,隨後,鋒銳律師事務所遭當局查封,鋒銳所員工黃力群、王全璋、劉四新等人被抓捕。
同日上午,維權律師溝洪國、李姝雲、李和平、鋒銳所會計王芳、助理趙威、活動人士胡石根、劉永平、林斌、李發旺等人,分別被北京、福建和四川警方帶走。晚上,人權律師隋牧青被廣東警方帶走,並被秘密關押。其被當局所援引的,則是曾經引起巨大爭議的新《刑事訴訟法》第73條和83條。
到週五(10日)晚,當天一共有17名律師和維權人士被抓或失蹤,被媒體稱為法律界最黑暗一天。
此後連續多至今,抓捕行動持續擴大,當天夜裏,北京、天津、廣東、湖南,福建、四川、重慶等地的政治保衛員警,根據公安部的統一名單,同時對所在地維權律師進行大規模的抓捕和傳喚,
重壓之下,一直被稱為敢言的中國律界寒蟬現象初現。週二(14日),多名曾多次接受本臺採訪的律師在接到本臺記者採訪請求時,都表示 ,目前的局勢下,不方便接受採訪。
其中一名律師說:別打我電話,我電話有監聽。
另一名律師也說:哎,我們不方便吧,多理解。
一名願意匿名接受採訪的律師表示,因為公安也是有壓力的,並用各種方式將壓力施加給律師們,讓大家不敢再說話,本來就是他們的初衷。
他說:公安也是有壓力的,肯定就會通過各種方式傳遞到我們頭上。他們肯定也提出這個要求,就是說你不要接受採訪,這個情況是很正常的。在一個大的環境下面,大家可能還是顧忌到一個多方面的影響,包括自己家人的安全,包括工作的壓力啊、其他客戶的一些各種各樣的壓力。他們製造一種恐怖氣氛,讓大家都不敢說話,這是他們最開始的初衷。
據他觀察,此次大規模的抓捕傳喚律師,亦系7月1日通過的《國安法》之後﹐第一次大規模針對近年來維權律師們的O2O維權模式試刀。從目前的情況看,在可見的一段時間之內,維權律師死磕加公民圍觀的O2O維權模式,可能會受到遏制,如果民間反彈不夠,就有成為常態的危險。
他說:在這個可見的一段時間之內,這個模式可能會受到一定的壓制。公檢法,他們不習慣這種通過庭外的一些行為藝術的表達監督的方式,他們習慣於律師聽話。以前他們覺得沒有多少辦法對付律師,大面積約談律師之後,無形中會傳遞一種信號,對這些律師不需要客氣,可以隨便進行打壓。國安法的主要目的,還是對這個社會的各個層級進行言論和思想行為的控制。通過這麼一次,進一步的製造新的空間,民間的反彈不是足夠強烈的話,這可能會成為常態化的管理模式,這種做法肯定是在開歷史的倒車。
據中國媒體界向本臺記者提供的資訊顯示,此次大規模針對維權律師的打壓,系高層的統一調度,並由公安部和宣傳系統協作進行,早在一個多月以前就已經有跡象,先後發佈了多條嚴厲的媒體管控指令要求統一批判王宇等。
5月25日,國信辦就指令所有網站轉載批判福建網民屠夫(原名吳淦)的文章。6月11日,官媒新華社和人民日報,甚至違反不得刊發匿名文章的規定,按照中宣部和國信辦的統一指令,以題為《"女律師"王宇打人致聾被判刑拒不執行判決仍四處"接活》的匿名文章,對王宇進行批判。
在被捕前,王宇最後一次給本臺記者留下的錄音顯示,她已經感覺到了危險的臨近,並注意到官媒反常的舉動。而她的反駁則被管制,無法發佈。
她說:11號開始,全國的這個官網,包括新華網、人民網轉發了一篇原發天津線上的一篇文章,把之前我的一個冤案醜化我摸黑我吧。像這種誣陷他人的文章,本身他就是一個虛假編造的,所有已他這個文章本身是個匿名發佈的。新華網人民網是不允許匿名發佈文章的,但是這個文章就是很奇怪,發了一個匿名文章,我也有一個簡單的聲明,我在微信群裏發,但是發不出去。
紐約城市大學夏明注意到,此次被當局公開用來對付律師使用的條款,就有2013年修訂,並曾引起廣泛反彈的《刑事訴訟法》第73條和第83條。這兩條都賦予了國家機器以國家安全的名義,對還沒有犯罪證據的公民採取強制措施。法律和知識界俗稱專門針對異議人士的"被73"。而把原來偷偷摸摸實施的黑監獄模式,以法律條款的方式固定下來。但這還不是最危險的,最大的危險在於,這次呈現出的是用殘酷的方式讓異議人士消失,是當局高層的共識。
他說:這個就是以前的黑監獄,從實踐來說,顯然不是新的,它已經使用了好幾(多)年了。把他過去的這個實踐條款化,作為一種法律的形式存在下來。但是這次呢,最重大的倒是反映出了中共的一個指導思想,實在威脅到我們政權的時候呢,我們就把他們一、兩百人,就把他們抓起來,讓他們消失掉。這個我覺得恐怕是他們的一個完全形成共識的一個預案,這次反映的這個共識,最危險。
從上週六(11日)開始,中國當局再次開動了所有的官方宣傳機器,稱王宇和鋒銳律師事務所涉嫌嚴重犯罪。同日深夜﹐中宣部和國信辦向媒體和各大商業網站發佈了統一轉載官媒的指令,並要求嚴格管理跟帖,刪除和壓制民間反彈的聲音。12日,公安部派出工作組進駐新浪和騰訊網,嚴格管制因大規模抓捕律師引起的網路言論反彈。
四日後﹐國信辦再次發出嚴厲指令,要求所有的網站轉載拘留"滋事"律師的報道,必須以政府權威媒體為准,並查刪有害資訊,同時,白名單以外媒體的資訊,不得轉載。
夏明教授認為,當局此次如此大規模圍剿律師的做法,在中國近代史上都很少見。這和2004年、2005年、2007年維權律師受挫具有相似性。除抓捕之外,他們動用整治員警進行的大規模的約談,實際上是在逼每一個人表態,並藉此發現誰是自己的朋友或敵人。此舉勢必加速了中國精英階層的分化。同時,也會讓試圖立身體制內進行博弈的漸進反對派幻想破滅。
中國民間O2O維權模式大約興起於2007年,並在2009年前後進入高潮。曾改變了包括廈門驅逐PX專案、湖北鄧玉嬌事件、陝西周老虎事件等多起重大公共事件的走向。
迄今為止,中國公安部和國信辦,沒有回應本臺記者的採訪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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