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最沒有恐懼的7個星期” - 吳仁華口述“六四”史（5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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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9年的5月19號上午10點，在鄧小平家裏開會，與會的人有中共的元老陳雲、李先念、楊尚昆，由中央政治局常委李鵬，姚依林，喬石，還有中央軍委的遲浩田，趙南起，楊白冰，秦基偉，洪學智，劉華清等人。在這個會議上鄧小平主要講了趙紫陽的問題。鄧小平明確的說，這一次動亂問題出在黨內。中央有兩個司令部，名義上看是李鵬和趙紫陽兩個司令部，實際上是我和趙紫陽。所以鄧小平明確的表示，趙紫陽必須下臺，胡啓立也不能繼續擔任中央政治局常委。在會議上又討論了中共中央總書記的接班人，大家決定就由中共上海市委書記江澤民出任，然後讓中共中央組織部部長宋平取代胡啓立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

所以等於這也是一個非程序性的一個會議，因爲你要攆出中共中央總書記跟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的職務的話，必須是在全體的中共中央委員會的大會上纔有這個權力。可是在一箇中共元老的家裏，然後由這一批人，包括很多中共元老就再次決定了中共總書記的命運。這跟1987年1月通過生活會逼迫中共中央總書記胡耀邦下臺，是同樣的事情。

官方當天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就是在當天晚上10點鐘，中央和北京市黨政幹部大會在解放軍總後勤部禮堂召開。會議是由政治局常委喬石主持，先是由北京市委書記李錫銘對所謂的“北京動亂”做了一個情況介紹，然後是李鵬發表主要的講話。李鵬在講話當中是非常的興奮，非常的高昂。他就是說中央已經做了決策，要制止北京的動亂，然後他說那就是動亂，一定會快速被平息，北京會恢復平安。李鵬的講話倒是沒有明確透露北京戒嚴的消息。

然後這個會議在最後10分鐘的時候，臨時由楊尚昆講話。楊尚昆倒是在講話當中明確說了，要調來一部分解放軍進入北京，是爲了協助首都武警和警察維持社會秩序，希望社會各界和廣大羣衆給予理解和支持，解放軍進入北京絕不是對付學生。所以在這個中央和北京市黨政幹部大會上，雖然沒有明確的宣佈北京市戒嚴，但是與會者都已經聽得非常明白。

當天晚上十點鐘中央和北京市黨政幹部大會上，本來最後10分鐘是安排趙紫陽講話，就是李鵬代表國務院講話，趙紫陽代表中共中央講話。當時趙紫陽拒絕出席會議，他不想爲武力鎮壓背黑鍋承擔責任。楊尚昆跟李鵬這些人考慮到黨中央的團結形象，一再想說服趙紫陽出席這個會議，但是趙紫陽還是給予拒絕，這就成了在六四事件以後趙紫陽分裂黨的罪名。

戒嚴的消息在中共中央和北京市黨政幹部大會召開之前就已經被內部的有心人士透露出來了，所以在當天晚上10點鐘之前實際上天安門廣場上的學生指揮部都已經知道了北京即將戒嚴。當天晚上廣場絕食指揮部就決定停止絕食，改爲靜坐，說要養足精力來應付戒嚴部隊的清場行動。所以當天晚上天安門廣場上氣氛既緊張又興奮，將近20萬的學生跟民衆集聚在天安門廣場準備等待戒嚴部隊的清場。

5月19號凌晨4點45分左右，趙紫陽和李鵬分別到天安門廣場探望絕食學生。陪同趙紫陽的是中共中央辦公廳主任溫家寶，陪同李鵬的是國務院祕書長羅幹。李鵬在天安門廣場只是停留了短短一會兒就離開了。趙紫陽因爲知道反對武力鎮壓學生運動，自己的政治生命已經結束，下一步的結局可以預見。所以他在凌晨4點45分在探望絕食學生的時候，趙紫陽就特意拿着話筒，對絕食學生講了一段話。他當時講話的時候是非常動感情，裏頭有一句話一直到現在可能很多在場的學生都還記得，他就說“你們還年輕，你們要保重，我老了無所謂“。這段話裏頭反應了他當時對自己政治後果已經有一種心理的準備。趙紫陽5月19號這個講話令在場的絕食學生都非常感動，可是鄧小平在得知趙紫陽的這一段講話以後非常憤怒，他覺得趙紫陽還是支持跟同情絕食請願的學生。

按照鄧小平、楊尚昆和李鵬事先的安排。軍隊在19號晚上就已經要抵達北京。這一部分軍隊因爲是北京軍區的部隊，離北京的距離比較近。但是因爲北京戒嚴的消息提前泄露了，所以有很多學生跟北京市民在5月19號晚上已經開始在各個進入北京的道路路口進行攔阻。

5月19號在非官方方面發生了一些比較重要的事。當天凌晨4點鐘時，有幾百位北京的工人在人民大會堂東面的廣場宣佈建立北京工人自治會。在北京工人自治會建立過程當中，北京大學法律系的憲法博士生李進進給予很大的幫助，自己親手起草了首都工人宣言，後來李進進就被聘爲北京工自聯的法律顧問。

（林坪採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