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京評論:“安元鼎”與真實的中國
2010.09.28
帝制時代的中國,皇帝面臨一個不變的難題,就是了解底層的真相。自秦始皇以來,歷代帝王想了許多辦法,都無法克服官僚遮蔽真相的頑強抵抗。慢慢地,皇帝也學聰明了,因為他們發現,有些真相還是不知為好。這種自欺欺人的傾向,越是到了王朝末世,越是明顯,因為皇帝已然明白,許多問題就是知道了也沒有解。當然,這只能加速王朝的滅亡。
所以,了解到中國最高當權者如何自欺欺人,回避真相,特別是回避什麼樣的真相,就掌握了診斷這個中央集權的政治機體病到何種程度的重要症候。上周,中國爆炸了一顆重磅新聞炸彈,這就是《南方都市報》揭開了北京“安元鼎”公司的黑幕。這個所謂的安保公司,在北京當局縱容下,大批攔截和抓捕上訪者,並設立多處“黑監獄”,虐待和殘害上訪者。此事曝光後,立即震驚海內外。
其實,各地政府的“駐京辦”一直對來自本地的上訪者進行所謂“截訪”,對他們強行關押後送回原地,這早已不是秘密。因此,“安元鼎”事件真正令人震驚之處,不是他們如何虐待“訪民”,因為地方政府也虐待訪民,真正令人震驚的是,“安元鼎”的“截訪”是當今中國的一樁正經生意,用眼下中國的一個時髦新詞,“安元鼎”的“截訪”業務乃是“政府購買的維穩服務”。買主是地方政府,而提供服務的“安元鼎”手續齊備,北京市政府對這種生意也樂觀其成。中央政府絕對不會沒人知道,但我相信事發之前誰也不敢報告胡溫。
因此,“安元鼎”事件告訴我們,溫家寶相信的中國與真實的中國實在相差太遠。溫家寶想告訴世界,中國正在進步,中國的領導人認同現代文明的主流價值,“尊重和保障人權,維護社會公平正義,實現人的自由和全面發展”。可是,人們並沒有忘記,早在04年,溫家寶就試過改革臭名昭著的“上訪制度”。將近7年過去了,中央的財政收入已翻了幾倍,“上訪制度”卻比7年前更加黑暗。7年前北京還沒有關押上訪人員的“黑監獄”,沒有專業的“截訪”公司,7年前四川政府截訪一個上訪者的平均費用是1萬元,現在已經上升到了3萬元……
“安元鼎”告訴我們,在真實的中國,領導人雖然會說人權、自由、這些時髦字眼,但他們比過去的帝王更相信強權與金錢。幾經‘改革’的上訪制度,已經從歷史上皇帝威懾地方官員的制度,退化成為共產黨威懾敢於鳴冤的老百姓的制度,成為中國司法難民們的陷阱。在通訊困難的古代,允許告御狀是皇帝了解下情的一個渠道,而在如今真實的中國,中共當權者對底層的冤情已毫無興趣。他們既要保留上訪制度,又鼓勵地方政府不擇手段“截訪”,通過這種令外人不可思議的荒誕安排,中央給地方官員發出的明確信息是:我不管你們干什麼,只要你能用強權和金錢把事情擺平,我就算你有本事。
“安元鼎”一類專職的“截訪”公司的出現,正是胡溫這種掩耳盜鈴的治國手段必然的產物。張千帆教授點破了“安元鼎”事件的可怕實質:“這個口子一開,……後果很難想像。……一定會出現越維越不穩的現像;還有就是黑白的勾結,……私人就變成了公權力的一部分,公權力可以把權力委托給私人行使,會造成中國公權力機構的黑社會化,黑社會變成合法正當化。”